萧宁泽仿佛与我毫不相识。
他与高敬炎谈笑风生,姿态很像当初在我父亲面前那般,不卑不亢,谦和有度。
看得出,高敬炎很满意他这位乘龙快婿。
「彩玉,替萧公子布菜。」
高氏与我自幼相识,她父亲是曾是低我父亲一阶的御史。
那十年时间里,她每每见我,都会甜甜地叫我一句华簪姐姐。
称赞我的名字韵味动听,不像她,父亲只是个粗人。
高翠环这名字让她在京中贵女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只有我从未笑她。
我父亲被高敬炎陷害入狱,我没入高家为奴。
她第一时间替我改了名字,提醒我时刻记住自己现在的官奴身份。
「彩玉。」
高氏又唤我一声,我起身前往萧宁泽身旁,拿起银筷子,为他布菜。
「不必劳烦旁人,我自己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润如玉。
萧宁泽轻挽袖口,准备自己动筷。
「萧郎,有些事让下人做才体面。」
「好。」
萧宁泽接受了我的布菜,高氏失望地看着我并无异样的表情,心有不甘。
去年上元节,我在潇湘阁留了的上阙《空山吟》。
王公贵胄们争先恐后留下下阙,却只有萧宁泽填的词最好。
那个版本的《空山吟》是被伶人吟唱最多的。
「萧郎,可认识彩玉?」
「她从前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身份贵不可言。」
高氏明知故问,一探萧宁泽的态度。
萧宁泽的眼神片刻都未落在我身上,他看着高氏目光深情款款。
「环儿,在我心里没人比得过你。」
高氏眉梢飞扬,眼中尽是得意。
「质傲清霜色,芳含露华秋。」
萧宁泽曾被父亲邀为座上宾,数度为我作诗。
现在看来,那份夸赞只是属于“宰相”女儿的。
与他面前的人毫不相关。
既然如此,我又有何遗憾?
我是前宰相之女,是高府所有人的肉中刺,眼中钉。
我必须活着走出高府。
只有活着,才会等到替父亲翻案那一日。
很快,萧宁泽与高氏大婚。
新婚之夜,萧宁泽喝的酩酊大醉,高氏让我和宋嬷嬷、刘嬷嬷扶他上床。
高氏穿着绣着鸳鸯图案的寝衣,羞涩地解开萧宁泽的衣扣。
却听到他说「纳兰,今生今世,是我负了你。」
高氏抬眼,望向我的目光充满了狠戾与愤恨。
仿佛是我羞辱了她。
「我今天要不治一治眼前这个骚蹄子,高府上下恐怕越发没规矩了。」
她顿时抄起床侧淌着热蜡的龙凤花烛。
「宋嬷嬷,刘嬷嬷,给我按住她。」
第二章我的身体被烫伤了,胸前与后背都留了可怖的疤痕。
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尚且都好,旁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晨起,我伺候高氏梳头,不敢有一丝怠慢。
萧宁泽起床时,默默在铜镜里端详我的脸。
高氏气愤地捏紧了手中的玉钗,语气却温婉可人。
「相公起了?怎么不多睡会?」
「彩玉,去小厨房拿我亲手熬的醒酒汤来。」
我端来了醒酒汤,恭敬地奉给高氏,让她递给萧宁泽,高氏笑了笑。
「难为你一个当过主子的人,伺候的这么周到。」
她看了眼萧宁泽,随手抓了把金瓜子,塞进我手里。
「昨晚你伺候了一夜,想必这会子也乏了,去休息吧。」
我跪在地上磕头,「奴婢谢过大娘子。」
我走出了宁安阁。
从前,这十颗金瓜子也不过置办一件苏绣锦袍。
放在今天,却是救命的钱。
我知道今天宫里的李太医会进府给高敬炎看病。
他是纳兰府用了二十年的太医,曾数度为我把脉瞧病,为人亲切温厚。
看我嫌药苦,也会开些蜜饯,说些俏皮话,哄药入腹。
等再见到我时,却是一副躲瘟疫的模样,避之不及。
趋炎附势,人走茶凉,在纳兰府被抄的这三个月我所见无数。
明白这不过是人间最寻常。
李太医不肯帮我,可他身边的药童却不似他那般冷漠。
临走之前,我趁回廊四下无人,将十颗金瓜子和一张纸条一并塞入药童手中。
药童看了眼纸条,将金瓜子悉数还给了我。
「纳兰小姐,你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这金瓜子你自己留着用。」
「你放心,我定会给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的恩,小福子一辈子都记着。」
我心下一暖,可却并不记得我曾施恩于他。
只依稀记得有年,寒冬腊月。
他随李太医入府,被府中的小厮欺负,推下了荷花池。
我呵斥了小厮,让丫鬟们帮药童换了身衣裳,赏了一盅姜汤。
李太医和药童已经走远,只听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唤我「华簪。」
我回头,看见那人面冠如玉,风度翩翩。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三步,与他保持主仆应有的距离。
萧宁泽往前走,试图拉住我的袖襟,被我躲开了。
他脸上一副伤怀的模样。
「你在生我的气?」
「华簪,不是我不想救你父亲,是我无能为力。」
「我接受高家小姐,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为伯父翻案。」
「高氏温柔贤淑,并不善妒。日后,我会尽力说服她让我把你养在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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