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萧人尽皆知，大将军程盛是位宠妻狂魔。
成亲三载，从不纳妾，无一通房。
人人艳羡将军夫人，驭夫有道。
可唯独只有左曦芸知晓。
程盛宠的不是她，而是她那与书生私奔的嫡姐。
她只因扮演嫡姐，才得了程盛两年偏爱。
如今嫡姐回京，所有的一切都会物归原主，包括程盛的爱……
……
启元六年，镇远将军府上。
左曦芸刚用完早膳，贴身丫鬟绿夏便捧着一个沉香檀木匣呈上来。
“夫人，这是将军送您的生辰礼。”
左曦芸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支烫金玛瑙兰花簪，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眼神微暗，只说：“着人去替我谢谢将军，说我很喜欢。”
但很快，左曦芸就放下了那根簪子。
兰花最是娇贵，她其实不喜欢。
喜欢兰花的，是她的孪生姐姐——左安瑶。
接着，她打开盒子底下的信，入目便夫君程盛龙飞凤舞的字。
“三日后归，瑶瑶吾妻勿念。”
字虽潦草，却情真意切，仿佛归心似箭。
可那纸上的瑶瑶吾妻四个字，却像一根针刺进左曦芸心口。
因为她是尚书府二小姐左曦芸，不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左安瑶。
而代替她嫡姐左安瑶嫁给程盛的这两年，镇远将军府竟无一人发现她只是个假货。
这时，绿夏却又低声说：“首领，两年将至，陛下交代的任务还未完成……”
首领二字，是在故意提醒左曦芸，要认清自己暗卫的身份。
左曦芸压下心中苦涩，抬手：“我心中有数。”
刚说完，有下人送上一封信：“夫人，有人邀您清韵斋相见。”
那信上只有两个字：速来！
落款赫然是她那个消失了两年的嫡姐——左安瑶！
……
左曦芸刚踏入清韵斋顶楼包厢，前方的人回过头。
赫然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左安瑶蹙眉，有些不满：“怎么来的这样晚？我不是早就让人送信进去了吗？”
左曦芸垂眸，敛下眼里情绪：“程盛让人送来生辰礼，耽误了一些时间。”
左安瑶饶有兴致：“送了什么？”
左曦芸默了一瞬：“兰花玛瑙簪。”
“他倒是还记得我喜欢什么，看来真的是对我情根深种。”左安瑶笑了，招呼她坐下，“还算你聪明，替我保住了将军夫人的位置。”
左安瑶边说边给她倒茶：“待我们换回来后，你便去江南罢。”
江南当然好，距京城千里之遥。
左曦芸笑了笑，不说话，脑子里却满是程盛的身影。
程盛执笔替她描眉。
程盛舞剑配她的长琴。
最亲密事后，程盛会宠溺得为她按腰，为她按腿……
左安瑶眼眸眯起来：“你不愿意？可是这两年演我演得太入戏，忘了自己是谁？”
“芸芸，若不是我，你能进将军府享受这么几年荣华富贵？该知足了。”
左曦芸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神色一时有些恍惚。
明明她们是孪生姐妹，地位待遇却天差地别。
就因为她出生晚了一刻钟，母亲血崩去世，父亲便从此厌弃于她。
只精心教养左安瑶，将自己弃如敝履。
世人只知道左尚书府二小姐草包纨绔，却没人知道她在左府过的如下人一般……
一直到两年前，左安瑶顶着左曦芸的名义与一个书生私奔，闹得京城人尽皆知！
担了一身脏水的左曦芸，便被迫代替左安瑶嫁入镇远将军府……
过往种种，如高台之戏，荒谬至极。
左曦芸已经不想回忆，只哑声问：“付承呢？”
付承就是当初那与左安瑶爱得死去活来，不顾世俗的书生。
“别提他，那就是个骗子。”左安瑶急道，“赶紧将衣服换了，那苦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左曦芸一愣，握着茶杯的指骨泛白：“今日就换？”
左安瑶已经迫不及待，上前拔她的衣襟：“对，我已经打听好了，程盛三日后就回来，别担心，他总在外征战，认不出来的。”
偏偏这时，绿夏突然推门而入。
“夫人，将军提前回来，听闻您在此，现已到了楼下。”
话落，程盛轻笑声传来：“瑶瑶……”
第二章屋内所有人的心都在此刻高高提起。
好在，楼下突然吵闹起来。
程盛顺势看去，等他再进来时，包厢里只剩一人亭亭玉立站着。
他笑意渐盛：“瑶瑶，我回来了。”
厢房角落的屏风后，左曦芸透过缝隙看去，心尖一颤。
数月不见，他好像晒黑了一些，脸上有一丝仍未褪去的疲倦。
左安瑶怕他发现端倪，急急上前：“不是说还有几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旁，程盛的副将安庆挠着头笑：“将军说了要给夫人一个惊喜，昼夜不歇赶回来的。”
左曦芸听着，只觉得心口像是有刀在搅。
她透过屏风，看着程盛抬手温柔地拂过左安瑶的发丝，说不想错过左安瑶的生辰。
又看见程盛紧紧牵住左安瑶的双手，和左安瑶十指相扣，说定了她最爱的酒楼……
一直到眼睁睁看着程盛带着左安瑶离开。
左予请又忍不住跟到窗边，看着楼下，程盛如护珍宝般将左安瑶扶上马车……
直到马车远去到看不见踪影。
左曦芸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经一片掐痕。
她垂眸，轻声吩咐：“备车，去镇远将军府。”
下一刻，暗处传来暗卫四大统领之一冷冬的声音：“是。”
夜幕笼罩。
镇远将军府拐角处，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已经在此处停了一个时辰之久。
马车内，冷冬不解的看向左曦芸：“首领，我们在等什么？”
左曦芸摇摇头，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笑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一心悬着，迟迟落不下去。
没过多久，有着将军府家徽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门口。
接着，左曦芸就看见程盛抱着左安瑶下车。
躺在他怀里的左安瑶粉脸醺然，抬手紧紧搂住程盛的脖子：“谢谢夫君！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辰！”
左曦芸脸色苍白，寒风裹着记忆纷踏而至。
嫁给程盛的第一年，她过生辰。
那天程盛原本也应该在外驻守边关，可他却突然回京，在她生辰快要结束的时候，送了她满城的烟火。
他说：“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
这么多年，那是第一次有人替左曦芸过生辰……
一时之间，左曦芸的心紧缩到发痛。
她不明白到底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程盛喜欢的，本就是左安瑶。
这两年来，她是因为扮演左安瑶，才拥有了程盛的那些偏宠和爱。
如今正主归位，程盛发现不了才是正常。
一切都该皆大欢喜才是。
左曦芸闭了闭眼吩咐：“走吧。”
一旁，冷冬问：“首领，去哪里？”
左曦芸敛下眼底惘然：“任务未完成，进宫向陛下请罪。”
两年前，她本不愿替嫁，却突然收到陛下密令，潜入程家寻找程家传家之玉。
只因那东西能调动早已隐世的麒麟卫。
没想到是一步错，步步错……
皇宫，金銮殿。
左曦芸跪在冰冷地上：“陛下，这两年臣翻遍镇远将军府都一无所获，想必那东西早已不在。”
高座上的年轻帝王神色威严，看不出喜怒“曦芸，这是你第一次让朕失望。”
“若是那东西不在，朕便不用再对程盛留情了。”
霎时，左曦芸心尖宛如针刺，赶忙俯首请罪：“请陛下再给臣三月，臣需得再次确认，让陛下无后顾之忧。”
可皇帝却始终没说话，寒潭般的目光如针落在左曦芸身上。
就在她后背已经沁满薄汗时，上方才传来一句：“朕只给你一月之期，自己去领罚吧。”
半个时辰后。
左曦芸摇摇欲坠地从刑罚堂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她浑身无一丝伤痕，唇角却溢出鲜血。
当初为了替嫁给程盛，她好不容易才养出这一身冰肌玉骨。
于是暗卫刑罚堂为了不伤她的皮囊，用了更阴狠、更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冷冬担忧地上前：“绿夏刚传来消息，程盛已与左安瑶同床共枕，并未察觉异常。”
左曦芸听后，怔然半晌，才迈步往前。
下一刻，她却陡然失了力气往后倒去。
陷入一片黑暗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
所有的一切都是局中戏。
而这出戏中，唯一的意外便是，她真的爱上了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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