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的腊月,我的未婚夫程颐带了个姑娘回府。
我双手冻得通红,正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
程颐瞧也不瞧我,将大氅披在姑娘身上,顺势拢住那双细白如玉的手:
「秋如,小心着凉。]
周秋如不动声色地盯了我一会儿,而后掩唇娇笑:
「程颐,她不会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吧?]
她斜挑的眼梢将我从头打量到脚:
「真是个俗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院里的粗使婆子。」
我一身布裙荆钗,确实粗笨寒酸。
只是我不懂她莫名其妙的恶意从何而来。
但显然,程颐给了她随意开口评判我的底气。
我手中笤帚微微用劲,扬起一捧雪浇上程颐和周秋如的鞋面。
缎面被雪沁湿,冻得周秋如哆嗦了两下。
程颐终于正眼瞧了我,只是眸子里喷薄着怒意。
我扫雪的动作不停,淡淡开口:
「自是比不得秋如姑娘艳名远扬。」
周秋如曾是官宦之女,只是家道中落,当轳卖酒,姿容和才名吸引了很多才俊少
年争相前去。
程颐便是其一。
周秋如听了此言,霎时哭倒在程颐怀里,两颊染了泪:
「秋如虽是当垆卖酒,也是有骨气的。三尺微命,我只是没得选。」
我望着自己手上的冻疮以及硬茧,漠然不语。
如果有得选,我倒是宁愿从没来过程家。
程颐的怒气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一脚踹在我的膝盖上。
剧烈的疼让我霎时跪倒,手背的冻疮擦上发硬的雪地,血当即涌了出来,洇湿了
掌下的新雪。
程颐揽过周秋如柔声安慰,而后冷冷地命令我:
[谢浮玉,你在这里跪上三个时辰,就当给秋如赔罪。」
第二章滴水成冰的时节,程颐是想让我赔上一双膝盖。
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还派了院里最凶厉的嬷嬷盯梢我。
只是我刚跪下不过一盏茶工夫,程颐就引着一行人匆匆往院里来了。
为首的人白袍广袖,姿容俊逸,宛若仙人。
程颐比他矮了半头,带了点讪笑,唤他裴大人。
我是认得裴珣的。
三年前中了状元的天子近臣,不知为何自请来此就职。
不知裴珣和程颐耳语了什么,他来到我身前,亲手扶我起来。
程顾忙不迭地向他解释并未苛待下人。
但自始至终,裴珣的眼神没有落在我身上一刻。
他只是目空一切地背手往书房走,仿佛扶起我只是一时的仁善。
我退下去前,程颐沉沉盯了我一眼,而后不屑出声,声音只我二人可闻。
他嘲讽道:「别以为裴珣看得上你,谢浮玉,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我垂着头转身退下。
袖子里的暖手炉精巧别致,散发着热气。
是裴珣刚扶我时,借着宽大的广袖塞给我的。
看似谪仙般行止高洁的人,却借这个动作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暖昧地挠了挠我的掌
心。
程颐他不知道,裴珣,裴大人,他下唇那道看似天生的疤痕,是第一次吻我的时
候,我咬出来的。
我还未回房,就又被程家老夫人叫去一顿训斥。
她把滚烫的茶盏砸在我额头上:
[没用的贱蹄子,耽误了颐儿的前程,可别叫我饶了你!]
多可笑啊,程家本来就不是什么高门世家。
程颐不爱读书,功课垫底,整日招猫逗狗,他的前程自己都不上心,何苦要把希
望奇托在我身上?
程颐要娶周秋如,和她闹了几天了。
老夫人却只把气撒在我身上。
程颐恨程老夫人严管着他,也把恨意转嫁给我。
程家多年来留着我,只是因为我的八字。
据说当年有个得道的僧人路过,说我的八字可替全家挡灾,更能旺未婚夫婿,是
大富大贵之相。
从此,我就被绑在了程颐未过门的妻子这个位置上。
只因程颐和程老夫人都不喜我,我便人人可欺,吃顿饱饭都是奢望。
这副身子骨养得也不瓷实,被这么几顿折腾,当夜便起了高热。
我烧得迷迷糊糊,却连伸手够茶水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朦胧中感觉有人轻柔地托住我的下巴。
他将苦涩的药汁喂进了我嘴里,细细擦去我额头上的汗,又往我的手背上涂了促
进伤痕愈合的膏药。
做完这一切,他又用冰凉的双手贴在我的脸颊上替我降温。
[阿若,快点好起来。
那人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
馥郁的紫檀香萦绕在鼻尖,来人身份非富即贵。
我知道的,除了裴珣,再无可能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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