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面前一身大红的衣裙，眉眼间净显风流的女子。
她手中牵着个小少年，那眉眼，与我的夫君蒋浩秋极像。
她说，她与蒋浩秋在一起十多年，这是他们的孩子。
而那个我向来深信不疑，凡事都听我的夫君，他说他想纳韵娘进府，想给他儿子一个名份。
“蒋浩秋，你再说一遍！”
我红着眼冷冷地看着相爱十余载的夫君。
蒋浩秋红着一张脸朝我作揖，口中的话却是没变：“夫人，既然韵娘上了门，你就大人有大量，先收留他们母子俩，个中缘由，由我过后再跟你说，可好？”
我闭了闭眼，知晓这个男人竟然是辩驳都不愿意辩驳一句了。
屋内，宾客满座，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我，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往日，我平阳郡主与夫君蒋浩秋恩爱的名头，那是传遍了整个幽都，惹了不少家中妻妾成群的妇人红了眼。
我几乎可以想像，日后，这些妇人怕是见着我就要提一句，哎呀，这男人嘛，还是得允他纳妾的，不然这猫儿偷起腥来，也着实让人恼火。
怒火冲昏了我的理智，我沉着脸喝道：“府里没人了吗？县主的及笄礼，也能让这些泼皮无赖搅了兴致，赶紧将人赶出去……”就在此时，我的女儿，长宁县主蒋和静却是扬声打断了我的话：“娘亲，既然他们说是爹爹的妾室和庶子，那且先留下，待查明了身份，咱们再做处置吧。不然，这赶明儿啊，怕是满幽都都要说您善妒呢。”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
她竟然帮外人说话！
还是这样一对母子！
我又想起郑嬷嬷时常在我耳边念叨的：这县主啊，虽说是您亲生的，可瞧着和您不亲呐，倒是更亲近老爷一些。
我蹙了蹙眉。
所以，在这样的时刻，她愿意为着她的父亲去偏帮一对贱-人吗？
要我呆愣的片刻，和静走到了我身侧，轻笑着踮起脚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娘亲，爹爹就要死了呀，留下他们在府中，等爹爹死后，不是任您宰割吗？”
我蓦然一惊，猛地抬头去看她。
和静依然在笑，但她的笑如同一张面具，特别的平静。
这一刻，我有瞬间的毛骨悚然。
但不过一个恍神间，我就做了决择。
我挥了挥手：“听县主的，将这对母子带下去，等来日确认了身份再做处置。”
不然如何，女儿不会害我。
何况今天是她的生辰礼，她这样说，我自然得同意。
插曲散去，又恢复了热闹。
你来我往，言笑晏晏，似是什么都不曾发生。
送走了最后一波宾客，我握着和静的手，歉意地道：“抱歉，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和静扑到我怀里：“娘亲，不委屈，只要有娘亲在，怎么样都不委屈。”
她说着不委屈，却又委屈得落了泪。
我咬了咬牙，才灭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
起身就要去找蒋浩秋算账。
和静一把拉住了我：“娘亲，您陪我去我院子里拆礼物好不好？”
第二章静和园。
我看着和静让人将今日收到的礼物满满地摆了一桌，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不少，笑道：“还真是个孩子。”
和静抿唇笑，挥手让人出去了，拉着我拆礼。
礼物拆到过半，她才轻声说：“娘亲，我做了一个梦。”
我讶然地看着她。
我以为她会向我解释先前说的那些话。
罢了，她不愿意解释，也行。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又红了眼眶，笑道：“傻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那都是梦呀。没事儿，娘亲在的呢。”
和静又扑到我怀中，这一回，是嚎啕大哭起来。
我吓了一跳，将人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背，缓声哄。
小姑娘长大了，却越来越难哄了。
哄了小时个时辰，才算是哄得不哭了。
她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郑重地对我说：“娘亲，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都没有开玩笑，也不是在讲梦话，请你相信我。”
我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娘亲听着呢，静和慢慢说。”
“我梦见了今日的事，韵娘带着外室子上门。”
我皱了皱眉，渐渐坐直了身子。
“娘亲大怒，当场将人打了出去。之后，幽都流言四起，说韵娘本是爹爹的原配，只是爹爹在上京途中与韵娘走散，之后遍寻不果，以为她死了，这才有了后来娶娘亲的事。”
我手指用力地抓住木椅扶手，指骨泛白。
当年，我之所以下嫁蒋浩秋，是阿爹临死前榜下捉婿。
阿爹说，他是个粗人，让我娘为他提心吊胆一辈子，最后我娘病死前也没能见上他一面。
他希望我找个文弱书生，一辈子就守着夫君，安安生生地过完。
榜下捉婿后，我爹还特意问过蒋浩秋，家中可有娶亲？
蒋浩秋咬死没有。
我爹还派人去他家乡查寻过，待确认他真的未娶，并寻问他的意见后，才让我下嫁。
我看着和静不太对的脸色，以为自己吓着了她，忙缓了神色，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这才问：“静儿慢慢说。”
“听说，那时候韵娘与爹爹分散是因为遇上流寇，她是为了救爹爹才被流寇掳去，后来又被官差所救。那时候，她已身怀六甲，就是今天领着的那个孩子。”
我听着和静说孩子时忍不住想笑。
那确实是个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可，也与和静差不多大呀。
思及此，我心里恨极。
和静继续道：“之后，他们母子俩辗转流离，到六年前，才找到了爹爹。爹爹不忍您伤心，才一直瞒着这事儿。”
我嗤笑出声。
什么不忍让我伤心，想来是当初隐瞒了这事儿，不敢让我知道才对。
果然，和静说：“当然，这些都是外面传的，真实的却不是这样的……”和静的话未说完，就见蒋浩秋大步走了进来。
我们娘俩都沉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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