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深,大雪,我捧着琴,着一袭男装出现在国子监。
为首的城阳侯世子吹着口哨,他道:「今儿个夫子怎么变成俊俏的小白脸了?」
另有几个矜贵的富家子弟同他一起嗤笑:「如若夫子天天如此,我们这学得也赏
心悦目不是?」
他们自恃高贵,其实最是蠢笨。
我不理会,兀自弹起了琴。
我弹琴的技艺是谢知衡教的,他的琴技堪称京城一绝。
初学琴时,我并不认真,我知道京城中的贵女皆是会琴的,她们要通晓这样那样
的技艺,她们要在各种宴会上展示,她们要挑选取悦未来的夫君。
可我不需要,我不是贵女,重要的是,我有谢知衡。
但谢知衡告诉我,弹琴是为了自己,为了养心。
直到他死后,我疯狂习练他曾教我的琴技,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
只有靠弹琴,没有谢知衡的日夜才得以度过,肆意滋养的恶意才能暂时得以消
弭。
一曲毕,我忍下心中疯狂生长的恨意,望向窗边的太子,他的眼睛望着窗外,脸
上没有一丝波澜,可我知道,他用心在听。
毕竟,太子妃最是爱听琴。
[季祈川,你道如何?]
季祈川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他瞥了众人一眼,悠然道了一句。
[教你们这些杂碎,自是绰绰有余了。」
众人脸上纷纷收起讥讽嘲笑,他们心里大多咋舌,我这样无名无利的人竟敢直呼
太子名讳,而太子竟然也没有生气。
谢知衡告诉我,对待敌人,就要以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形式出现,你要显贵,不要
让他们以为身份低贱卑微是你的弱点。
授完琴课,我去了南芜别苑。
据说当年就是在这里,皇上还是太子时,一眼爱上季祈川的母亲孟橙,一见钟
情,而念念不忘。
可当时,孟橙的身份极为低贱,她甚至只是来参学的世家小姐的丫鬟,连给太子
做侍妾都不配。
没有人同意太子娶她。
于是太子常与她私会,教她骑马射箭、弹琴写字,后来太子成了皇上,稳固了朝
纲,手握实权时,第一件事就是将孟橙纳入了后宫。
第二章此时,已值晌午,下学期间,南芜别苑已聚了许多世家小姐与富家子弟。
他们讨论着京城时下最流行的衣裳款式,讨论着开春后要去秋岚山狩猎。
直到我出现,他们将话题的矛头转向了我。
「这马上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谁道还没进门夫君就死了,你们说,她是不是
克夫?」
好一句尖酸刻薄的话。
人人都羡慕我能嫁给谢知衡,自然,这种羡慕里充满妒意,所以才会在我没能如
愿时,要踩上一脚。
如若是之前,我可能会在谢知衡眼前委屈得掉眼泪,让他为我做主,可如今,谢
知衡不在了,我的委屈便也无处可来。
我只是心又变得更坚硬了一点,这样的话,似乎伤不到我了。
[也不知夫子为何要收她作义女,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上得了什么台面?」
谢知衡是国子监夫子最得意的门生,他以前来找夫子答疑解惑时,时常带上我。
自他死后,夫子怕我度日艰难,而谢家高门大户,关系复杂,留在谢家又处境尴
尬,便把我收作了义女。
今日,我求了夫子,让他对外称感染了风寒,由我替他来教授琴课。
夫子德高望重,他的话自是管用的,我便顶替了来。
我依然不理会,当作没有听到似的,伸手去接飘落的雪,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更
加激怒她们。
几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将我围作了一团,她们像看好戏似的,看着我身上的男
装。
[果然是长得俏,扮上男装也毫不逊色,难怪谢公子生前念念不忘。」
我神色淡然,将手上的雪往她们脸上一扬,她们急忙去抓脸上的雪,一个个尖叫
出声,好看极了。
世家小姐们不再顾及那表面的得体大方,我被押跪在雪地里,素蓝色的玄袍被扒
去,在雪里似绽开了花,大雪落得更甚了,纷扬冷冽的雪砸在了我头上、肩上,
她们的笑声尖锐零落,扯着我的发。
寒风肆虐,膝下至寒。
我喊出声。
[季祈川,救我。]
我乌发随风而飘,面色苍冷,水润的眸子里浸了雪,声音却掷地有力。
大雪俱寂。
我的手颤抖着,朝季祈川的方向伸去。
雪会向神传达我的祷告吗?
季祈川,伸出手吧,伸出手,我带你下地狱。
可季祈川没有伸出手,他微眯双眸,居高临下,伸出脚从我手上碾过,他道:
「以后日日来府上弹琴吧,你弹的琴阿瑶必定爱听。」
我的指尖此刻已刺入掌心,大抵是冷到没知觉了吧,我感受不到痛,复仇的欲望
在体内翻腾,唯有恨意不休。
太子与太子妃恩爱情深,比翼连枝,他们的爱情何苦要拿我夫君的性命来献祭?
我白皙的手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印,轻声道:「一定来。」
一定会来带你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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