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书从尸山血海中醒来,推开压在身上的死人,回了自己的家国。
所有人都说,梁君兰是他的副将,所有人都说,梁君兰一直爱慕他。
所以他恨梁君兰通敌叛国,他厌梁君兰为他疯魔。
他杀了所有跟梁君兰有关的人,娶了最恨梁君兰的女子。
却想起了一切,原来——
以命护他的人是梁君兰,与他相爱的是梁君兰。
他醒来推开的那个人,也是梁君兰。
……
北羌三十二年,春意遍地。
镇南将军府中,却陡然响起一声带着狠厉的声音。
“都给我滚出去!”
宋郁书黑发披散,眼眶赤红,扣在床沿上的指骨寸寸发白。
从战场回来的第三个月,他依旧没能摆脱那个梦魇。
梦里是漫山遍野的火,无处不在的血!
以及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嘴唇张张合合,像是在哭诉什么……可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始终听不见半个字。
更甚至……连那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宋郁书死死摁住太阳穴,直到一双带着微凉的手落在他眉心。。
“郁书,又做噩梦了吗?”
宋郁书一抬眼,便对上赵云落温柔的眼。
他狰狞的神色一缓,旋即轻握赵云落的手。
“这些天,累着你了。”
身为当朝太傅嫡女的赵云落,因着自己的伤,在将军府呆了整整一个月。
只因他躁郁的情绪,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莫名消退下去。
赵云落轻轻摇头:“太医说,这是你在战场上带下来的后遗症。”
“若不是梁君兰……你也不会这样……”
听赵云落提起这个名字,宋郁书脸色蓦的一沉。
一年前,他奉命征讨东陵,历时九个月,终于惨胜。
代价是北羌十万冤魂命断边疆,而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性情也变得暴戾狠绝。
而梁君兰身为他的副将,时至今日,仍然不知所踪。
根据军中将士所述行踪,梁君兰此人,极有可能通敌叛国。
宋郁书竭力压下心中的躁郁,他捏着赵云落的手,缓声开口。
“云落,等我查明梁君兰叛国一事,便亲自登门提亲。”
那话里的意思,竟是认定了梁君兰叛国之罪。
赵云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脸颊浮现一抹微红。
“我都听你的。”
“对了,今晨太子殿下朝府中递了帖子,邀你去天韵楼一聚。”
宋郁书沉默一瞬,才扯扯嘴角。
“太子……他我也有些记不太清了,你跟我说说他。”
赵云落坐直了身子,细细的跟他解释。
“你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大,情分非同寻常,你曾说过,他是你能交付后背的好友。”
“而太子殿下已从太医口中知晓你的病况,约你相见,想来是担忧你的身体。”
宋郁书点了点头,将赵云落拥入怀中。
“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直到午时,宋郁书才出门。
只是刚走出将军府,就见门下台阶跪着一个稚嫩的身影。
他认出那人,是梁君兰的弟弟,年仅十五的梁辞风。
梁辞风见了他,顿时眼前一亮,急急开口:“宋将军!”
他慌忙起身,踉跄着扑倒在宋郁书面前。
“宋将军,边疆……可有我姐姐的消息?”
宋郁书脚步一顿,却是冷冷勾唇。
“梁君兰疑似通敌叛国,刑部和大理寺正在全力调查。”
梁辞风眼神坚定:“宋将军,我梁家世代从军,既无逃兵,更无叛贼。”
他重重磕下头去,发出沉闷声响。
“还请将军看在往日情分上,还我姐姐和梁家清白!”
宋郁书看着他跪伏的身影,心底没有半分涟漪,唯有讥嘲。
“情分?我同一个叛国嫌犯能有什么情分?”
梁辞风身形一颤,迟疑着掏出一样东西。
“将军明鉴,这是您当初送给我姐姐的。”
若非无奈,他并不想拿出来。
哪怕他有很多次看见,姐姐坐在窗边,对着这东西笑得温柔。
他的掌心,静静躺着一块玉佩,玉佩中央,镌刻的‘景’字清晰可见。
宋郁书看着玉佩,心中却陡然想起赵云落的话。
“当初你有惜才之心,将梁君兰留在身边当副将,可她却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仗着与你的交集,偷拿你的贴身之物,竟在外散播与你情投意合的消息……”
宋郁书目露嘲讽,从梁辞风手中拿过玉佩,狠狠掷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他森冷的嗓音。
“来人,梁辞风与叛国嫌犯同流合污,拖下去仗责三十,生死不论!”
第二章将军府外,人头攒动,皆是过路百姓。
看着被压在长条凳上的梁辞风,众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梁家那叛国贼的弟弟么?”
“就是他!现在不过是仗着证据不足无法定罪,才在这里张牙舞爪!”
实木的棍棒,一下下落在梁辞风的腰间,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可四周的声音,却比棍棒更让他觉得疼痛。
不是这样的……
明明在他记忆里,姐姐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每每看到她,都带着边关的风尘,和满身的伤。
那时人们说:“梁家长女真是天才,竟以女子之身成为军中副将,一力担起南部边防。”
那时人们说:“东陵狼子野心,这几年发动了无数场战争,梁家的姑娘一直冲锋陷阵。”
他以此为荣耀,可深夜时,娘亲却拉着他,眼泛泪光。
“风儿,你要快快长大,好去接你姐姐的位置,她太苦了……”
曾经的梁辞风不懂,直到去年年关,梁君兰终于回家探亲。
他才发现,原来褪去铠甲的姐姐,样貌丝毫不比他看到的世家贵女差。
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的姐姐行动带风,行事如男子一般利落。
守岁那夜,梁辞风坐在梁君兰身边,朝她举杯。
“姐,等我再长大些,定不让你受征战之苦。”
那一刻,梁君兰笑的很温柔。
“傻小子,只要梁家威名不堕,你和娘亲也好好的,我便不苦。”
可如今……
梁辞风猛地抬头,几乎是从喉间挤出声音。
“我的姐姐梁君兰……是天生就属于战场的勇士……”
“她为北羌,为你们!伤痕不得消,有家不能回,你们……怎能如此!”
“她哪怕死在对敌的战场上,也绝不会行叛国之事!”
少年嘶哑凄然的声音炸响在每一个人耳畔,让他们下意识停下了谩骂。
有人想起,大军班师回朝时,永远跟在宋郁书身侧的那位女子。
有人忆起,宫中按功赏赐时,圣旨上永远都有梁君兰的名字……恍惚中,一旁的宋郁书耳畔恍惚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将军,他日我若死在战场,也算精忠报国,只是,请你一定要带我回家。”
蓦的,他胸口一闷,只是他再抬头时,眼神愈冷。
“梁辞风,巧言令色也改不了战事结束,梁君兰不知所踪的事实,继续打!”
这时,一道含怒的嗓音从人群中传出。
“宋郁书,你在做什么!”
宋郁书转头看去,只见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带着常人所没有的清隽矜贵。
几乎是瞬间,宋郁书脑海中便闪过眼前人的身份。
当朝太子,萧定缜。
萧定缜目光落在梁辞风身上,顿时瞳孔一缩。
“来人,将梁公子送去医馆!”
宋郁书却拱手一礼,冷冷开口:“太子殿下,他与叛国贼同流合污,怎能说放就放?”
萧定缜眼神微沉,看向宋郁书的目光也复杂。
“郁书,梁君兰之罪尚未定论,你何时变得如此激进?”
宋郁书一怔,太子府的人却已扶起奄奄一息的梁辞风匆忙离去。
宋郁书脸色顿沉:“殿下这是要为梁君兰出头?”
萧定缜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他回头看去,却见梁辞风张嘴吐出一口血,已是晕厥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将他送去医馆!”
待将军府门前恢复安静,宋郁书侧了侧身子:“殿下,请。”
萧定缜没有拒绝。
直至踏上将军府的回廊,萧定缜才开口:“郁书,今日之事,你不打算解释?”
宋郁书眼神泛冷:“叛国逆贼,我恨不得亲手诛杀!及其家人,理应连坐!”
萧定缜骤然顿住脚步:“可梁君兰不是!”
“殿下又如何知晓她不是!毕竟我才是从边境死人堆里爬回来的那个人!”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紧绷。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郁书记忆丢失,还请殿下息怒。”
不知何时,赵云落已站在廊下。
萧定缜压回情绪,淡声道:“孤与郁书多年好友,无需赵姑娘忧心。”
他瞥了眼赵云落,又开口:“孤听闻今日,是太傅府的祭祖之日。”
赵云落恭顺应道:“臣女确实正要赶回去。”
宋郁书上前一步:“需要我陪你吗?”
赵云落朝他笑了笑:“没事,忙完了我就回来。”
看着宋郁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赵云落的背影,萧定缜突然开口。
“郁书,孤记得你曾说有心悦之人,却从不肯将人带给孤认识。”
宋郁书侧目看他,随口道:“殿下如今不是见着了。”
可下一刻,萧定缜却缓缓摇头。
“你说与她朝夕相处不自觉动了心,你说她的优秀比你更甚,你还说她是你见过最出色的女子,等你带她与孤见面时,孤定会大吃一惊。”
宋郁书皱了皱眉。
萧定缜冷声开口:“宋郁书,根据你的描述,你口中的那个人可不是赵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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