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方砚台自御案上砸落,从杨斐脑门旁飞过,狠狠砸在御书房门上。
“好啊,很好,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胆子敢动你大哥的女人。”
皇帝杨仪怒发冲冠,死死地盯着杨斐,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的手指指着杨斐,气得发颤。
杨斐跪在地上,心中却思索着如何解释。
皇帝杨仪继续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顾明珠是你大哥的未婚妻,你竟然...竟然...”
说着,杨仪忽然捂住胸口,似乎喘不过气来。
旁边的杨玄连忙上前一把扶住杨仪,道:“父皇息怒,儿臣相信三弟并非这样的人,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杨恒和宰相的联姻告吹,对他而言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始作俑者杨斐今日看起来也格外的顺眼。
杨斐心中冷笑:“好你个杨玄,陷害我现在又帮我说话,你不拿奥斯卡我第一个不同意。”
杨恒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杨斐,眸光明灭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杨欣,并不在此地,而是在她自己的宫殿中安抚顾明珠。
杨仪缓了片刻,才渐渐平静下来。
“逆子,你可知罪?”
杨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直面杨仪,道:“启奏父皇,儿臣冤枉。”
这个罪杨斐说什么都不能认,一旦认罪,指定要嗝屁。
这罪就不能认。
杨仪都被气笑了:“好好好,朕倒是要看看你如何为自己狡辩。”
杨斐组织了片刻言语,开口道:“父皇,儿臣与顾小姐在诗会之前素未谋面,并且昨夜儿臣参加四妹诗会时也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从未离开过,整个诗会下来,除了二哥之外,儿臣没有与任何人接触交流,更遑论去认识诗会中众星捧月的顾小姐,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掠走,反倒是儿臣在与二哥饮酒之后,便再无后面的记忆了。”
杨斐声音落下,杨玄顿时跳了起来,怒道:“三弟,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二哥陷害你?”
“二哥的确敬了你一杯酒,但只是二哥的礼数,之后二哥便走了,何况那是四妹的诗会,我又如何能够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将你与顾小姐带走。”
他的神色很激动,一副被冤枉的模样。
这演技...啧啧!
杨斐内心暗叹一声,脸上却面无表情道:“二哥不用如此紧张,斐没有怀疑二哥,斐只是如实陈述。”
皇帝杨仪听完杨斐的解释,若有所思。
这两兄弟别的话不提,各有一句话没说错。
顾明珠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她不仅是当朝宰相顾渊的女儿,还是声名远播的大才女,在这类诗会中向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接触到她不难,可想将她悄无声息的带走,几乎不可能。
更别说带走顾明珠的还是小透明杨斐。
这事很蹊跷。
“去,将襄阳公主喊来。”
杨仪朝着一旁的太监吩咐道,襄阳公主便是四公主杨欣的封号。
太监领命立即退下去。
许久后,襄阳公主出现在御书房内。
“参见父皇,三位皇兄。”
杨欣一来便朝着众人行礼。
杨仪微微点头,问道:“襄阳,顾明珠现在情况如何?”
杨欣回道:“父皇,明珠姐姐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不开口说话。”
杨仪叹了一口气:“是朕对不起启明,待会启明进宫,朕要如何跟他交代。”
启明是宰相顾渊的字,顾明珠之事爆出后,杨仪第一时间就派人去通知顾渊,想来应该也快进宫了。
杨欣安慰道:“父皇,事已发生,不如等宰相到来再说。”
杨仪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话音一转,杨仪问道:“襄阳,昨夜诗会你可记得你三哥在做什么?”
杨欣陷入回忆,过了一阵才回道:“女儿依稀记得三哥到来后独自一人坐在秋水亭中,后面诗会开了便没什么印象了。”
“那顾明珠呢?”
杨欣这次没有思索,直接回道:“明珠姐姐与一众姐妹在秋水苑作诗赏花。”
“顾明珠又是何时离开诗会的?”
杨欣下意识回道:“诗会结束后女儿特意派人送明珠离去。”
“那你三哥何时离去的?”
杨欣顿时一呆:“三哥一直待在秋水亭,女儿...女儿将他给忘了。”
杨仪无奈摇了摇头,现在反倒是这个女儿的嫌疑最大了,是她邀请的两人,诗会中的伺候的太监宫女又是她的人,也只有她能够做到让杨斐和顾明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张床上。
最关键的是,是这个女儿临时起意去杨斐的宫殿,从而发现的奸情。
一切都太过巧合。
杨斐无语了。
原本他几乎都要确认是杨玄陷害自己,现在想来也不一定,因为杨玄和杨欣都有可能,杨欣的嫌疑还更大,只是杨玄有作案动机,杨欣没有。
身为小透明的杨斐深知现在谁都不能信,哪怕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四妹。
疑云重重啊!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定了定神,看向杨欣,问道:“四妹,昨日你派去送顾小姐的人是谁?”
杨欣连忙道:“是我的贴身侍女春桃。”
杨斐继续问道:“春桃现在在何处?”
杨欣:“春桃在...”
一句话未完,她的眼睛蓦然睁大,似乎意识到什么,慌张道:“女儿...女儿昨夜让她送明珠后,就...就再也没见过她。”
“搜!”
杨仪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一旁的太监立刻退出御书房。
吩咐完,杨仪看向杨恒,喊道:“老大。”
杨恒没有回应,双目仿佛失去了焦距。
看见杨恒的模样,杨仪又叹了一口气。
杨恒是他内定的太子,将顾明珠许配给杨恒便是为了增加杨恒的筹码,从而能够顺利获得太子之位。
但现在,顾明珠出事,对自己这个老大的打击不轻。
“启禀陛下,顾相已到。”
御书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宣。”
杨仪刚说完,一脸悲怆的顾渊急匆匆进入御书房,朝着皇帝行了一礼:“臣顾渊叩见陛下。”
“顾相免礼。”
杨仪挥了挥手。
顾渊行完礼便急切的问道:“陛下,老臣的女儿现在何处?”
“你带顾相去吧。”
杨仪看着杨欣,说道。
“是,父皇。”
杨欣连忙领命。
顾渊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只是在踏出御书房的刹那,回头冷冷的扫了一眼杨斐。
“造孽啊!”
杨斐察觉到顾渊目光中的冷意。
这位宰相在位二十年,期间虽经历数次起落,但一直是杨仪的心腹,权力大得吓人,得罪了他,杨斐欲哭无泪。
别人穿越,悠哉悠哉搞钱搞事业搞美女,自己穿越,开局就把大隋朝的二把手给得罪死了。
得罪顾渊,别说觊觎皇位,自己这条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顾渊离开后,杨仪扫了一眼三个儿子的神态,随即淡淡开口:“老三,朕给你三日时间,若是不能查明真相,你自己去宰相府认罪,要杀要剐,由宰相做主。”
三天时间,想要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对于杨斐而言,几乎是痴人说梦。
但杨斐别无选择。
“儿臣恳请父皇,赐予我一队人马,并允许我便宜行事之权。”杨斐沉吟片刻,说道。
只有这样,他才有一丁点把握。
杨仪审视着这个儿子,恍惚间,他发现杨斐与以往似乎有了一些不同。
原来的杨斐见到自己后总是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而如今的杨斐,不仅敢于直面自己,为自己辩解,甚至还主动向自己要权。
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莫非是经历了这件事,让他幡然醒悟了?”杨仪暗想。
一时间,他心中百感交集。
他只有三个儿子,又怎能不爱自己唯三的儿子?只是杨斐的母亲毕竟是个宫女,无权无势,自己若对这个儿子表现出过多的关心,非但不是保护他,反而会害了他。
因此,杨仪从未对杨斐表现出任何的关爱,哪怕他被人欺负,自己也从不去过问。
受欺负,总比被害死强。
但杨仪怎么都没想到,杨斐已经活如此悲惨,还有人不放过他,利用他来破坏老大与宰相的联姻。
冷静下来的杨仪已经确认这件事情不是杨斐的过错。
他是被人陷害的。
但事已至此,自己必须给顾渊一个交代,三天时间,是给杨斐的机会,也是给自己的一个时间。
这位掌控天下的皇帝有信心在三天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从而解救杨斐。
“好,朕便将半数黑衣卫交给你,三日后,朕希望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杨仪从腰间解下一块黑玉令牌。
这块黑玉令牌是黑衣卫统领的象征,持此令可调动一半黑衣卫,在隋朝建立以来,一直由太子亲自掌握,而今却给了杨斐。
也就是这一刹那,杨恒空洞的目光中泛起一丝波澜,却又很快被隐去。
老二杨玄则是满脸嫉妒地盯着杨斐手中的黑玉令牌。
杨斐双手接过黑玉令牌:“谢父皇。”
黑玉令牌握在手中,杨斐只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黑衣卫,地位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只不过黑衣卫更多的职责是保护安危,不似锦衣卫有着监察天下之权。
杨斐得了黑衣卫,再去查事情的真相,阻力会小很多。
只有三天时间,他可没时间四处碰壁,有黑衣卫在手,谁敢阻止自己搜查,黑衣卫的四十米大刀见过没,一刀给你狗头剁了。
为了能够活命,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给杨斐让路。
许久后,太监来报:“皇上,春桃尸体在武德殿的水井中找到。”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杨玄身上。
武德殿,是杨玄居住的宫殿。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杨玄慌了。
杨仪摆了摆手,打断杨玄的话语,淡漠道:“此事朕不过问,老三,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杨仪起身,在大太监曹公公的搀扶下离开了御书房。
待皇帝一走,杨玄目光阴冷的看向杨斐:“三弟,你可得给二哥好好查,查个水落石出,二哥的清白都在你手中。”
接着,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杨斐眸光闪烁,缓缓从地上起身,看了一眼神色麻木的杨恒后,朝着报信的太监命令道:“走吧,我倒是想看看春桃是如何死的!”
一路来到武德殿,这里已经被黑衣卫团团包围。
拿出黑玉令牌,杨斐畅通无阻的进入武德殿,在水井旁,他见到了春桃的尸体,这时仵作已经检查完尸体。
“情况如何?”
杨斐问着仵作。
仵作答道:“回三皇子的话,根据尸体被水浸泡的浮肿程度来看,春桃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子时,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银针也未检测到中毒的迹象,基本可以认定春桃是自杀而亡。”
自杀而亡?
杨斐摸了摸下巴,好像想起了什么:“银针验毒可不保险。”
随即,他朝着仵作命令道:“你去用力按压她的心肺位置。”
仵作闻言,迟疑了一下:“三皇子,这恐怕不太好吧?”
心肺位置,那不就是胸部吗?他当仵作这么多年,见过不少赤裸的宫女尸体,也亲自解剖过,可亵渎尸体的事情还从未做过。
这三皇子是疯了吗?
杨斐瞪了仵作一眼,呵斥道:“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让人送你下去见春桃,让她亲口告诉你她是怎么死的!”
仵作浑身一激灵,看见杨斐那不容拒绝的态度,只得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走上前时,仵作嘴里还在不断默念着:“春桃姑娘,对不起了,不是我要冒犯你,是三皇子逼我这么做的。”
仵作的手颤抖着,靠近春桃心肺位置。
他不敢看春桃的脸,只能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随即轻轻地按压下去。
刚按压一下,仵作就想缩回手,然而杨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用力,别停。”
仵作都快哭了。
身为仵作自然不惧鬼神,可这么亵渎一具尸体,仵作真怕自己阴德受损,影响投胎转世。
就连黑衣卫们都纷纷扭过头,不忍直视这一幕。
仵作也不知自己按压了多久,终于再次听到杨斐的声音:“好了,停下吧。”
仵作连忙‘嗖’的一下抽回手掌,并朝着春桃跪下,祈求春桃的原谅。
看着仵作的模样,杨斐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庆幸自己是三皇子,虽然没什么权势,但还是能命令一部分人做事。
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谁能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之说,他当然怕损春桃变成厉鬼找自己报仇,所以才让仵作去干这事。
不过杨斐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这还不够,他需要找仵作确认另一件事,于是问道:“仵作,我问你,溺死之人体内是不是会存有很多水?”
正在不断磕头的仵作停下动作,愣了片刻才回到:“回三皇子,溺水之人死亡前会因种种原因喝入大量的水,因此体内会积攒很多的水。”
杨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死人丢进水中,会不会喝入大量的水呢?”
这个问题一出,仵作便像是被一道雷霆劈中,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春桃的尸体。
“不是自杀,春桃不是自杀!”
他疯了般的嘶吼着。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也是杨斐特意前来的原因。
死人无需呼吸,丢入水中后自然不会喝入大量的水,而方才仵作按压春桃心肺之时,春桃口中并没有喷出水。
这足以说明,春桃是死后才被丢入水井之中。
杨斐嘴角微微上扬:“为了感谢你为我做事,你便在黑衣卫待上几天吧。”
说罢,杨斐拿着黑玉令牌下令道:“来人,请这位仵作去黑衣卫坐坐,春桃的尸体也带下去,另外,没有黑玉令牌,任何人都严禁接触仵作和春桃的尸体。”
似乎觉得不保险,杨斐又叮嘱一声:“记住,是任何人。”
黑衣卫立刻领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