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刚从宿醉里清醒过来。
他嗓音有些喑哑:「思佳,你过来帮我处理下。」
我愣了会儿,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我知道是处理什么。
帮他,给钱给车给房。
这不是第一次,我想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等我赶到时,酒店房间里早没了他的身影,只剩下满地狼藉,
和床上的女人。
「没人能在他身边待满一个月,至少你是唯一一个,那么久还留在他身边的。」
床上的女人突然开口,继续笑着问:「姐姐,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我一时无言,竟被臊得有些难堪。
连他的都知道我这些扭曲又卑微的心思。
我冷着脸没有搭她的话茬,只是把支票放在桌上,佯装冷静地开口:「这是纪泽给你的,他之后不会再找你了。」
「姐姐,你已经28了。」
我无意与她纠缠,随口应了一句:「嗯,我知道。」
我知道的。
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三千六百多个日夜,我喜欢纪泽的第十年。
纪泽是在我人生中最不堪的时间里出现的。
那时刚高考完没多久,为了五万块钱,父亲一门心思要把我捆了嫁给老家村里的光棍,一向懦弱的母亲难得强硬了一次,以她的挨打为我换来了逃跑的机会。
只是也没能跑多远,我放不下她,不过十数分钟后,又偷偷折返了回去。
那时候我们一家住在蜿蜒巷子的那种老式平房里,从破旧的窗户中我可以窥见母亲青肿的眼睛。
纪泽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
「同学,请问这巷子怎么出去啊?」
他那时有点路痴,大晚上的冷不丁出现在我背后,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爸也听见了。
他怒冲冲猛地开了门,拿着皮带就要往我身上抽。
纪泽估计没见过这阵仗,虽然有点懵,但还是把我护在了他身后。
「你谁啊?这么不要脸,还打女生。」
「我是她爸!」
纪泽一时被噎得说不出来,只干巴巴地大声说了一句:「你不准打她。」
我爸也昏了头,他似乎觉得我成年之后的唯一价值就是嫁人,张口就胡说八道:「你是她男朋友?我告诉你,想娶我女儿,彩礼五万块,没有少!」
纪泽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被这番话气得满脸涨红,可大抵是见我实在可怜,竟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他逼你做什么了?」
纪泽突然扭头问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飞快,小声答了一句:「逼我嫁人......我想读书。」
「行。」
「我给你五万,先当作定金,后面我女......女朋友去读书了,我再给你五万。还有,你不能再打她们。」
「你也别想着赖账,否则我让律师送你去坐牢!」
那天夜里风有些燥热,我站在纪泽身后,愣神地望着他只有些青茬儿的后脑勺。
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