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我离世后,他们竟将那位保姆及其子接回了家中。再度睁开眼,我竟回到保姆初来之日。她精心烹制了一桌油腻丰盛的菜肴,我却笑着对公公说:“爸,您若喜欢,尽可让小苏为您烹饪美食,老公和朵朵辛勤劳作学习,也该好好慰劳一下。”今世,他们纵情享受美食,病痛与否,与我何干?
“妈妈,苏阿姨做了我最爱的红烧猪蹄和糖醋排骨,今天我可以不吃蔬菜鸡胸肉沙拉吗?”女儿朵朵闪动着大眼睛,满眼期待。公公也一本正经地教导:“小李,朵朵尚处成长期,正该多食肉类以助其长高强壮。”此时,我环顾四周,既非熟悉的医院病房,也无刺鼻的消毒水味,取而代之的是满屋弥漫的浓郁肉香。餐桌上,皆是油光可鉴的荤菜,不见一丝绿色。老公与女儿坐立不安,目光紧紧锁定我。
恍然间,我才明白自己已重生,回到了保姆苏慕烟初至我家的那天。我立即抚摸女儿的头,轻声道:“当然可以,爸爸每日辛劳工作,你既要学习又要练舞,的确需要补充营养。”
上一世,老公年仅三十多岁便患上中度脂肪肝,女儿因备战舞蹈比赛需控制体重,加之公公身患三高,故我平日做饭力求低油低盐,极少制作高脂荤腥。因此,保姆来家后所做的一桌荤菜,均被我替换为杂粮饭与清炒蔬菜牛肉。这一改变引来爷孙三人的不满,直至我病逝后,他们竟将保姆与她的儿子接入家中。
对此,爷孙三人颇为不满,乃至在我患病离世后,他们竟让保姆携其子入住家中,取代了我与老公、女儿的位置。重生之际,我决定尊重他们的选择,不再插手干预。老公闻此言,顿时如释重负,公公也对我这番表态表示满意。女儿更是喜不自禁,紧紧抱住我,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恩赐。我目光转向厨房,新来的保姆苏慕烟正端出最后一道菜——西湖醋鱼。她半挽秀发,身着浅蓝连衣裙,围裙巧妙勾勒出曼妙身姿。她轻轻放下鱼盘,随手将耳边碎发别至耳后,眼神略显拘谨地看着我。果然,她出自江南水乡,温婉娴静。前一世,我曾疑惑为何她作为家庭厨师,却如此注重装扮,如今才知,她的一举一动、一饰一物,皆经过精心设计。
面对眼前这桌糖脂满溢的菜肴,我毫无食欲,然而爷孙三人却吃得津津有味。苏慕烟热情地为周晟和女儿朵朵斟上两杯碳酸饮料,提议道:“周先生,不如留下我的联系方式,您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即可。”上一世,我听到这话后,立刻为她制定了健康食谱,要求她按此烹饪。然而周晟却越过我,直接留下了苏慕烟的联系方式,甚至添加微信,边操作边数落我:“你那套养生菜谱,我们一家人都快吃到怕了,你就放过我们吧。”更甚的是,他私下通过微信转账八万元给苏慕烟,作为日后为他们爷孙三人特别烹饪的费用。得知此事,我欲讨回这笔钱,毕竟我已预先支付了保姆充足的食材费用。周晟却十分抗拒:“钱都给了,怎好意思再要回来?再说,这钱也不是花在别人身上,你工作那么忙,爸和朵朵都喜欢小苏做的饭菜,这也算是间接帮你分担压力了。”公公面无表情,朵朵则用力点头附和:“妈妈,你不能只顾自己减肥,就让我们跟着你吃清淡食物吧?我还处在生长发育期呢。”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优秀的芭蕾舞者,而她因体重超标,已被老师多次提醒。至于我,身高165厘米,体重仅90斤,无需减肥。我坚持与家人一同食用低糖低脂餐,初衷只是陪伴他们。
思及此,我拿出手机递向苏慕烟:“小苏,不如我们也加个微信吧?这样我有什么想吃的也能提前告诉你。”苏慕烟微微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了,听老爷子说你经常出差,很少在家,我加周先生一人足矣。”见我仍执着地举着手机,她才尴尬地添加了我。饭后,苏慕烟离开,我看着爷孙三人鼓胀的肚皮,破例没有催促他们去公园散步消食,而是任由他们在沙发上慵懒躺卧。我回到卧室,用手机预约了全面体检。此时,周晟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苏慕烟,她泣不成声:“周…周先生,我是慕烟,我儿子突然高烧不退,我一个人抱不动他,能否请你送我们去医院?”周晟瞥了我一眼,显得颇为尴尬:“这种事你应该找孩子父亲啊,何况这么晚了,我也不方便。”言毕,他挂断电话,但神情焦虑,眉头紧锁。察觉我始终凝视着他,他显得颇为不自在:“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我,毕竟我们才刚认识一天。”我并未回应,径直去浴室准备洗漱休息。不料,刚从洗手间出来,女儿就气冲冲走过来:“妈妈,苏阿姨的孩子生病了,你为什么不让爸爸去帮忙?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怎么能这么冷漠无情?”我一愣:“你怎么知道苏阿姨的孩子生病了?”女儿吞吞吐吐:“刚才你们打电话,我都听到了。”我意味深长地看向周晟:“哦?是这样吗?”周晟终于按捺不住:“你有必要这样步步紧逼吗?是我主动把朵朵的微信给小苏的,她说让两个孩子认识一下,以后在学校里可以互相照应。”我冷笑一声:“是这样吗?我记得上一世,苏慕烟的儿子好像是读职高的,他学校离朵朵的学校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怎么互相照应?这只是苏慕烟的一步棋而已,可有人却甘愿当棋子。”
此刻,公公从卧室走出,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小苏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孩子不容易,我们既然结识了,这就是缘分,能帮衬就尽量帮衬。”我淡然一笑:“是啊,都是缘分。朵朵,要不你也陪爸爸一起去吧。”女儿听后欣喜不已,匆匆从衣柜里抓了件外套,便跟随周晟出门了。大约一小时后,我翻阅朋友圈时看到了苏慕烟的更新。那是一张照片,画面中,女儿朵朵坐在病床边为输液的苏慕烟之子杜景然剥橘子,周晟与苏慕烟则坐在病床另一边,场景宛如温馨的一家四口。配文写道:“幸福就是生病时有人疼爱。”照片下方,女儿和周晟均留下了赞美之词。【小苏阿姨不仅厨艺棒,镜头感也好强。】【不必客气,助人为乐乃中华传统美德。】我心中冷笑,所谓“传统美德”,上一世我病榻之上生活无法自理,三天没正常进食,无人问津。想到此处,愈发觉得苏慕烟发布的这张照片令人作呕。
次日,公公因故回了老家,苏慕烟因儿子病情请假未到。我因需空腹前往医院体检,早早出了门。返家时,正碰上周晟慌忙穿鞋,满面怨气:“今早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害我迟到了,待会儿领导肯定要找茬训我,他本就看我不顺眼,这下更有理由针对我了。”我冷冷回应:“要不是你昨晚热衷于‘献爱心’,直至深夜才归,怎会连闹钟都唤不醒?”周晟刚要反驳,女儿手提书包从卧室走出,抱怨道:“妈,你怎么没给我做早餐?我饿死了……”我看她一眼,平静道:“妈妈刚从医院回来,也没吃东西,要不你煮几个鸡蛋,我们先填填肚子?”女儿撇撇嘴:“算了,我还是跟爸爸出去吃吧。”听着女儿的话,我心中一阵寒意。她自己没吃饭,连问都不问我为何去医院,更不愿动手为我煮个鸡蛋。
我从冰箱取出一盒牛奶,打算将就吃些,却发现前几天同事赠送的两箱进口车厘子不翼而飞。那可是同事特意托海外朋友空运回来的,我至今都舍不得吃。周晟心虚地瞟了我一眼:“小苏的儿子不是生病了吗?医生说多吃新鲜水果恢复得快,我就把那两箱水果搬上车了,想着顺路过去给她送去。”我直接无言以对:“你们才认识多久,关系就这般亲近了?连她住址你都知道?况且你上班都要迟到了,还有工夫给她送水果?”周晟被我质问得满脸通红:“你怎么这么爱计较?不就两箱水果嘛!人家小苏独自带孩子多不容易?我看你是嫉妒她做饭好吃,有女人味,哪像你,整天跟个男人婆似的,就知道挑刺!”说完,他愤然提起女儿的书包:“走,咱去你小苏阿姨家吃早饭去!”女儿回头看我一眼,劝道:“妈妈,你能不能学学小苏阿姨那样温柔点?没人会喜欢母老虎的。再说,小苏阿姨一个人带着景然哥哥真的不容易,你以后别老是挑刺行不行?”苏慕烟的确手段了得,短短几小时内便赢得了父女二人的喜爱。尽管重活一世,我内心依然感到酸楚与讽刺。我悉心照料家人多年,他们从未觉察我的不易,反而对相处不足一天之人充满同情。
出门前,女儿犹豫着问周晟:“要不,我们带上妈妈一起去小苏阿姨家吃早饭?”周晟撇嘴,故意提高嗓门朝屋里说:“你妈妈只喜欢吃水煮蛋和青菜,又不喜欢小苏阿姨做的饭,叫她去,说不定又要给人家脸色看。”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是,哎,妈妈就是太小心眼了,见不得小苏阿姨年轻漂亮又会做饭。”话音刚落,周晟重重摔门而去。我听罢,愤怒地将手中的鸡蛋牛奶扔回冰箱。谁他妈喜欢吃水煮蛋和水煮菜?要不是为了陪他们,我早该顿顿火锅烧烤了。我拿起包,约了闺蜜,正打算出门大吃一顿,手机却传来一条八万元的消费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