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心爱之人成婚那天,我没有去拜堂。
他恨我负心薄幸,再不相见。
直到我嫁给他爹,才在喜宴上和他重逢。
此后。
我与他成了“母子。”
为他另择佳人,为他操持喜宴。
独坐高堂看他喜结良缘,子孙满堂。
——
将军府,白色纸钱飘散。
灵堂中摆放着一樽巨大的给黑色棺木。
夏九嘉跪在最前面,一身粗麻孝衣也难掩风姿。
她神色悲切,在为死去的老将军,她的夫君而哭丧。
屋内,将军府的族老虽然在哀悼,但目光都探究地停在这个美艳的继室身上。
她才入门一个月,老将军便死了……
突然,一个小厮匆忙的声音打破沉寂:“夫人,夫人,少将军回来了!”
夏九嘉愕然抬头:“真的吗?”
她匆忙起身,奈何跪太久了脚麻,扶住旁边的灵台才站稳。
回头就看见外门被人推开,一群士兵急匆匆涌进来。
为首的人一身银色铠甲,手持一杆长枪,正是将军府的少将军——陆应淮。
他风尘仆仆,脸上也有着还未长好的伤痕,却依旧俊朗非凡,矜贵如玉。
夏九嘉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手不自觉的攥紧了。
陆应淮曾是她的未婚夫。
可她却在大婚之日逃了婚,后来更是为了家中生病的母亲,不得已嫁给了他的父亲。
如今,几个月的时光过去,陆应淮已是她的继子……男人匆促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可她却再也不能上去拥抱他了。
“快去给你父亲烧柱香磕个头吧。”
夏九嘉调整情绪,去接他手中长枪。
陆应淮却将长枪用力地往地上一插,目不斜视绕过她,径直走到灵台拿起香烛,点火、上香、磕头。
夏九嘉愣了瞬,可当看见陆应淮深深叩头时,又想抬起手,去拍拍他轻微发颤的肩膀。
在即将触碰到那一刻,陆应淮不带着丝毫温度的声音传遍灵堂。
“我父亲怎么死的?”
夏九嘉动作一顿,依据太医的诊断回答:“心梗……”
陆应淮冷哼一声:“父亲一向康健,怎会成婚不久就心梗而死?”
他是在怪自己吗?
夏九嘉嘴唇微颤,心底泛起难言的委屈:“所以你觉得是我没有照顾好将军。”
“你是怎样的人我早已领会。”陆应淮语气嘲讽。
夏九嘉心中苦涩翻涌,没想到他是这样看待的自己。
她扣紧指节,一时间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想解释当时为什么逃婚。
当时她满心欢喜绣着嫁衣,期待着陆应淮来迎娶她。
可比迎亲队伍先来的,是府衙的抄家文书。
她阖家上下都被赶出京城,生生的错过了自己的喜宴,会嫁给陆应淮他爹也完全是无奈之举。
但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咽下喉间的苦涩,什么都不能说。
僵持尴尬间,一个族老走上来:“应淮,不要再吵了,听说将军给少将军留了遗嘱,就趁现在族亲也在,当众宣告吧。”
夏九嘉从袖中掏出一个用鎏金密封的竹筒,递给族老。
族亲们互相传阅。
每个人看完后都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夏九嘉。
夏九嘉不明所以,竹筒是密封的,她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
陆应淮脸色阴沉,一把抢过族老手中的遗嘱。
看完后不顾在场众人,抽出腰间佩刀直指夏九嘉:“夏九嘉,你竟敢害死我父亲,独吞将军府遗产!”
众人一惊,四散躲避。
夏九嘉看着闪着银光的刀刃,眼眶都要被晃红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以前,她下厨时拿着刀,陆应淮都怕她伤了手……
陆应淮冷呲一声:“你自己看。”
他将遗嘱扔向夏九嘉,落在她的脚边。
夏九嘉捡起遗嘱,一字一句念:“我死后,府内一切事务交由继室夏九嘉处理,直到应淮成亲……”
陆应淮脸色沉着,握着刀的手又紧了几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上他愠怒的眼神,夏九嘉慌神中又带着无奈:“我从未见过这份遗嘱,将军也从未跟我说过这事。”
看她如此神情,陆应淮只觉得是说中了,手中刀一横。
恰好此时,不知道是谁在身后推了夏九嘉一把。
她向前踉跄一步,手臂被锋利的刀刃割伤,鲜红的血液汩汩的流了出来。
夏九嘉捂住手臂,疼的脸色惨白。
可陆应淮神色如常,似乎眼前被割伤的只是个陌生人。
夏九嘉咬牙,逼迫自己从他冷硬的脸上别开视线。
周围人见出了血,更加惊慌。
年纪最大的那个族老走上前来,用拐杖敲了一下刀:“胡闹,在你父亲灵前对你继母动刀,还不收起来。”
陆应淮深深看了一眼夏九嘉,这才将佩刀收回,转身去换孝服。
擦肩而过时,夏九嘉听到陆应淮低哑到带着恨意的声音:“我一定会查出你动的手脚。”
夏九嘉垂眸,颤着手将遗嘱收好,对着族老行礼:“多谢陆叔伯解围。”
接着回了房间包扎伤口。
屋内。
侍女小桃心疼地替她包扎伤口,义愤填膺的说:“少将军怎么能对您啊,当初您磕伤一点皮他都……”
夏九嘉心尖颤了颤,沉声打断:“小桃,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只怕现在的陆应淮恨极了她。
她如杏般的眸中满是苦涩:“如今……我是他的母亲,这些口舌叫人听去,只会给他徒添麻烦。”
收拾好伤口,再回到灵堂。
就看见陆应淮也换了孝衣,端正的跪在灵位最前方。
夏九嘉紧了紧手指,在他身侧跪下,就听见陆应淮冷漠的对她说:“你一个下三滥的戏子出身,也配跪在我的旁边?”
夏九嘉脸色一白。
夏家被抄后,她从官家小姐,变成了戏子。
刚和陆应淮定情时,邻里觉得她攀了将军府的高枝,陆应淮当即抽出腰间佩刀,逼着那人给她道歉。
老将军得知后,用军棍罚了他二十杖!
她看见伤口时,心疼得眼泪直掉。
陆应淮却抬手擦去她的眼泪,说:“你在我心里,比天上的月光还要皎洁。”
“戏子的身份也绝不低贱,你别哭,哭的我心都疼了。”
造化弄人。
夏九嘉深吸气,提着孝服起身,无奈往边上挪了些:“你不能这么和我说话,我现在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就算是为了将军府的脸面,你也该对我敬重些。”
陆应淮身形一顿,冷声反讥:“你也配?!”
夏九嘉这几天操持丧仪已是疲惫不堪,抿了抿唇不再争辩什么。
屋内沉默下来,让人喘不过气的静谧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直到第二天,老将军下葬。
街边站满了百姓,祭拜这个保家卫国的将士。
丧仪从上午一直举行到下午。
下葬时,夏九嘉看着墓穴里并着的老将军和他发妻的棺柩出神。
曾几何时,她也与陆应淮说过死同穴的誓言。
如今身份有别,怕是今生无缘了。
她悄悄用余光看着陆应淮,只见他低着头,宽大的孝衣盖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许,陆应淮早已忘记了这样的誓言,毕竟背信弃义的人是自己。
初秋的风吹得夏九嘉有些冷,她正要收回视线。
陆应淮却忽然回头看来:“父亲遗嘱愿我早日成亲,还望夫人帮忙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