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些奇怪的人,肆意地屠杀剩下寥寥无几的同族。
他们在殒命之前,不甘地喊冤,「我们从来都只吸血判了死刑的罪恶之徒,不曾在外作恶,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我们没有犯过大错,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却都在话音落下后被剑刃划过脖颈。
吸血鬼姐姐不着寸缕地被人从一旁的房间拖出来,满身青紫伤痕,长长的獠牙已经被拔去,满口都是粘稠的血液。
跟着出来几个男人,一脸餍足地猥琐笑着说,「第一次玩吸血鬼,感觉真不错。杀了还挺可惜的...」
她空洞地眼神扫过我,变为怨恨,泪湿了美艳的脸庞,「上官漓,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全族...」
曾经她最是疼我,总在我因为不会自己吸人血被爹爹责罚饿肚子时,偷偷将自己储存的口粮分我。
教我打扮自己,说我是最美的吸血鬼小公主。
可此刻,她带着恨意,话未说完,倒在地上,尘土飞扬,伴着溅出的鲜血落下。
阿爹阿娘静静地趴在沈听年的脚边,血浸红了周边的土染。
他背对着我,分明穿着喜庆的婚服却宛若地狱修罗,站在月光下,长剑上的血还滴落着。
我终于寻回声音,拼命拍打着无形的结界,凄厉地尖叫,猩红着眸子吼着,妄图让作恶的人住手。
身体靠着无形的结界缓缓滑下,跪在地上,泪止不住地流下,望着惨死的族人一声声地说着对不起。
心疼与悔恨紧紧攥着我,呼吸都觉得疼痛。
其他人想过来把我一并了结,被沈听年斥退。
我听见他们喊他「掌门」,劝他不要心软,说吸血鬼都恶贯满盈,应该被赶尽杀绝。
「你们才是恶贯满盈令人不耻,用卑劣又下作的手段屠杀我们,分明我们没有杀人...」
「到底残忍是吸血鬼还是你们人类?你们敢把你们这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公之于众吗?」
「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他们无视我的悲恸与恨意,啐了一口,嘲讽着说就算处死了的死刑犯,吸血鬼也不配染指。
「师兄们莫急。」另一房里传出娇柔的声音,走出一位白衣胜雪脸上长着毒疮的女子,她嫌恶地掩着鼻尖朝我走来。
「神医说了,只要连服七七四十九日最纯净吸血鬼的心头血,我的病便可痊愈。」
「听年哥哥不过是为了我,不得已才先留着她那条贱命。」
沈听年走至她身边,「让你不要出来偏不听话,瞧,裙摆沾了污秽。」
说着蹲下身给她擦着裙上仅有的两滴血渍。
又在听到那个女子说不喜欢看到我穿着大红喜服后,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说:
「这有何难?」
他越过结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逼至墙角避无可避,挥剑挑破阿娘为我缝制了几天几夜的喜服。
不过片刻,我便只剩褴褛的里衣瘫坐在地上,身旁落满一片片鲜红的绸布,如外面满地的鲜血一般,刺痛着我。
女子响起银铃般的笑声,那些满身沾血的人也发出阵阵哄笑。
我仿若未闻,哆嗦着手将碎裂的绸布拾起搂进怀中,抬眼扫视他们的眼神只剩冰冷。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说罢拔下头上的珠钗,却在刚触碰到心口的皮肤时,被沈听年点了穴无法动弹。
他眼里闪过一瞬慌乱后,夺过我手中的珠钗,出言威胁:
「上官漓,黎曼殊是我师傅的女儿,师傅对我恩重如山,你必须救她,容不得你自己选择。」
说着拿出腰间的葫芦,在我面前打开。
阿爹阿娘的丹元跳动着要飘向我,被他即刻封回葫芦内。
我动弹不得,发出歇斯底里的哀求声:「沈听年,我求你了,把他们丹元还给我...」
可如何也未能如我所愿。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沈听年居高临下看着我。
「如果你不乖乖活着,那我就毁了你爹娘的丹元,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断怨着自己没用,哭到浑身颤栗。
一只人人惧怕的吸血鬼却手无缚鸡之力,眼见仇人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因黎曼殊一句「太吵了」,沈听年将我击晕,止住了我不绝于耳的哭喊声。
醒来时在一个阴暗冰冷的房里。
手脚都被锁上了铁链,随着我起身发出沉重的响声。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里衣也已经被染出一片暗红。
外面的脚步远走,片刻后又慢慢靠近。
「终于醒了?」黎曼殊推门进来,「昏迷的时候取你的心头血甚是无趣,看不到你痛哭的样子。」
沈听年陪在她身后,神色晦暗不明。
任黎曼殊将特制的银管插入我的心口,温热的血流至杯盏。
我强忍着锥心痛楚,煞白的脸上滑下沁出的汗珠,唇边咬出了血渍。
未等到我的求饶,黎曼殊将杯盏掷在我额间,血液混着汗珠流下。
「你不过是个下贱的物种,你在骄傲什么?」她抬手掐住我的下颚,眼底染上浓郁的不悦。
「你故意在听年哥哥面前装坚强是吧?」
「我看你就是仗着你这张狐媚的脸勾引听年哥哥,看我不打烂你的脸!」
黎曼殊从袖袋里挥出长鞭,鞭打在我身上,疼得我几乎晕厥。
沈听年在她即将甩出下一鞭时,抓住了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传来:「曼殊,别闹。」
「听年哥哥,你是不是心疼了?我就知道,你跟这贱人拜了天地,你就舍不得了。」
他好似听了笑话一般,嗤笑一声,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乌发,「怎么会?我堂堂星灵派的掌门,怎么可能心疼一只吸血鬼?那拜堂不作数的。」
「我只是担心你把她打死了,你的病怎么办?你是我们全派上下都放在心尖上的人,你如果有事我如何跟师傅交待?」
黎曼殊这才嘟着嘴收回长鞭,环上沈听年的腰,抬首抵在他的怀中说道:
「这有什么,打个半死再给她吃颗丹药吊着命不就好了。」
「不过既然听年哥哥这样说了,我便信你。但是你看刚才取的血没了,我不管,我要你亲自动手取她心头血给我喝。」
沈听年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回应:「好,今后每一天都由我亲自取血给你治病。」
黎曼殊脸上绽开笑颜。
在沈听年重新将银管刺入我心口时,我盯着他俊朗如往昔的脸,微不可闻说道:「我恨你。」
他的手仅有瞬时的停顿,神色便又如常,继续插入直到取够血量后,才勾着嘴角靠近我的耳边:
「那你最好一直恨下去。」
此后的时间里,沈听年总是在我被放了血后,又割破自己的手指强行滴入我的口中。
如黎曼殊所言,吊着我的命。
终于四十九日期满。
我低头看着一滴滴落在杯盏中的红色液体,如释重负,好似沉重的铁链都变得轻盈了些许。
「沈听年,可以将阿爹阿娘的丹元还给我了吗?」
我在他转身离开前,紧紧攥着他的熹衣角,迫切询问。
未得到回应,他扯走衣摆,将我甩至一边。
眸底刚升起的一点光亮随着他离开的脚步一点点暗淡下来。
「沈听年,你杀了我吧。活着太累了,太痛了...」
我缓缓躺在地上,泪水顺着眼角肆意滑落。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前,低声哀求:
「算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沈听年脚步未停,留下的声音依旧冷然:「只要你活着,你爹娘的丹元便也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