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的那天，闻昭没来送我。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被公司新来的实习生给绊住了脚。
那个实习生，长得还有点像我了。
他后来给我打了电话，一直道歉。
可除了开头的“对不起”，后面全是在抱怨新来的实习生有多笨。
“国际长途可贵呢，你就让我听你抱怨？”我半开玩笑地说，“不喜欢就炒了她呗。”
他立马反驳：“那哪行，人家刚毕业，找工作也不容易……”
他对员工那么严格，对这个他口中的“笨蛋实习生”却格外宽容。
他后面说的啥，我都没听进去，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
“怎么了？我家小猪吃醋了？”他在电话那头洋洋得意地笑，“叫你别离开我，外面诱惑多着呢，我稍微照顾一下新人，你就受不了了？是不是后悔出去留学了？”
他那得意的样子，我好像都能通过电话看到。
我没说话，他更觉得自己猜对了，后来时不时地提起那个“冒失鬼实习生”又闯了什么祸，想激我吃醋。
我确实有点酸，但他干的那些幼稚事儿多了去了，我也就没太当回事。
再加上学业压力大，我想早点毕业回家，所以忙得像个陀螺，没空搭理闻昭的那些小孩子气。
结果就是他一个人在那边哔哔赖赖，我这边偶尔“嗯”两声，表示我在听。
他抱怨我对他的冷淡，说我不如实习生贴心：“今天我咳嗽一声，赵助理都来关心我有没有感冒，你跟我聊这么久，都没发现我声音不对？”
赵助理，就是那个他常挂在嘴边的女实习生——赵佳玉。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一个温柔的女声：“闻总，这是润喉茶，没病也可以喝的，我亲手做的，您尝尝。”
我敲键盘的手顿住了，原来他们已经不只是工作关系了啊？
闻昭对吃很挑剔，但我却听到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是甜的？”
我有点懵，闻昭这是头一回对别人这么不设防。
想当年高中那会儿，他打球也有女生送水，可他就是不喝，非要我从初中部跑过去看他打球，给他送衣服递水。
我当时就嘀咕了一句“真麻烦”，他倒是很拽地说：“我才不是谁的东西都吃的。”
所以，当他抱怨那茶甜的时候，我就说了句：“你怎么随便喝人家东西啊？”
他声音立马就冷了：“瞎说什么呢？人家也是好心，你别吃什么飞醋。”
挂电话前，我还听见那个女声在轻声细语地安慰闻昭。
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冷战，谁也没先低头。
直到有一天，朋友给我发了闻昭带着赵佳玉参加活动的视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赵佳玉，视频里她小巧玲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朋友说她长得像我，可我看着她，觉得她比我漂亮多了，我没有她那股柔情似水，也没有她那份让人想保护的柔弱。
跟她比，我显得有些呆板，不够活泼。
视频里，闻昭和赵佳玉相视而笑，赵佳玉亲昵地挽着闻昭的胳膊，跟人打招呼时还把头靠在闻昭肩上。
——他俩看起来真般配。
冷战了好几天，我终于忍不住给闻昭打了电话。
没想到他反应更大，我还没开始问，只是提起他和赵佳玉参加活动的事，他就急了。
“你跟踪我？”闻昭的语气很冲，应该是喝了酒，他一喝多就喜欢顶嘴，“就一个普通活动，谁不带个女伴去？你不在我找员工陪怎么了？你这么快就想给我定罪？”
我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
我等他发完飙，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换人了。
“……喂？”这个声音，我第二次听到，是个温柔的女声，“姜小姐吗？”
“我是闻总的助理，闻总喝多了，我正送他回家，不好意思，闻总他……”
突然一声响，赵佳玉惊叫起来，接着是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的声音。
“闻总，您先起来，姜小姐还在听呢。”
赵佳玉的声音既像拒绝又像迎合，脚步声、衣服摩擦声混在一起。
等那边终于安静下来，我深吸一口气说：“赵助理，等闻昭醒了让他给我回电话。”
赵佳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平常常地答应了。
第二天，闻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给我回了电话，对昨晚和赵佳玉在电话那头的小插曲只字未提，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说活动女伴是临时安排的，因为原来的秘书临时有事，才让赵佳玉顶上。
我对此不发表意见，隔着一个太平洋，谁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他越来越频繁地在电话里提到赵佳玉，到允许赵佳玉在他打电话时送上自制的茶，再到带赵佳玉参加活动，这一切都表明闻昭对赵佳玉的态度越来越特别。
我回国的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正好是中午午休时间，我突发奇想，想给闻昭一个惊喜。
当然，也可能是个惊吓。
我到达闻氏的时候，午休时间，公司里没什么人走动。前台认识我，我有直通总裁办的电梯卡，就直接上去了。
闻昭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赵佳玉正端着一盘精致的鲜切水果递给闻昭。
“闻总，您尝尝这个，我特地去店里买的水果，自己做的果盘。您午餐没怎么吃，吃点水果垫垫肚子也好。”
闻昭被赵佳玉挡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赵佳玉弯腰，左手端着果盘，右手似乎在喂水果给闻昭。
闻昭可是出了名的肉食动物，别说蔬菜，就连水果都不喜欢，只有果汁还能勉强接受。小时候，我刚住进闻家，闻昭就经常偷偷把保姆准备的营养餐里的水果蔬菜塞给我，自己一点都不碰。
他还恶狠狠地威胁我：“不准告诉大人，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
现在，我看着赵佳玉的动作，默不作声，想看看，闻昭，你的挑食好了吗？
水果的香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果香浓郁，汁水清甜，我在门口都能闻到。
两人靠得很近，赵佳玉就这么弯着腰给闻昭喂水果。那个曾经连水果蔬菜都嫌弃的小闻昭，长大了，开始尝试曾经不喜欢的东西。
只是，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为那个曾经默默帮闻昭吃掉水果蔬菜的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办公室里的温馨氛围：“闻昭，你还真是会差使人，吃个水果还要助理喂。下次是不是还得提供喂饭服务啊？”
赵佳玉猛地直起身回头，我看到了闻昭惊喜的脸。
“阿瑾，你回来了？”
赵佳玉除了刚才我出声时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恢复常态，打招呼道：“姜小姐。”
我点点头，没理她，看着闻昭反问：“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
闻昭起身过来，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冷战或矛盾，自然而然地揽过我的腰：“怎么会？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忍不住去找你了。”
赵佳玉这时完全没有打扰上司和女朋友叙旧的自觉，笑眯眯地在旁边帮腔：“是啊，姜小姐，闻总前几天还加班，说要腾出时间去看您呢。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可都被他累坏了。”
闻昭没好气地回应：“你倒是记得清楚，工作上的事总是丢三落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熟络，不像上司和员工，倒像是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行了，你先出去吧。下午我和阿瑾要回家，公司没什么大事别找我。”
我站在那里，看着两人亲昵地对话，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原来，在我担心闻昭生气、难过的时候，他已经被另一个女人治愈了。
赵佳玉和闻昭说话时，她偷偷瞥了我一眼，我当然注意到了。
我难得主动一次，这次的“惊喜”反倒成了闻昭给我的惊喜。
我像是一只小心翼翼伸出触角的蜗牛，好不容易迈出一步，却被他们硬生生地把勇气逼了回去。
我回国了，闻昭看起来很高兴，他带我出去约会，说要弥补这段时间的缺席。
他积极主动地安排着一切，仿佛我们之间从未因为留学有过争执。
“最近我们公司和游乐园有个合作项目，今天游乐园正好有烟火大会主题活动，我特意留了最好的位置，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