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奴才，还不赶紧起来！”一只脚狠狠踹在了顾蔷薇的身上，伴随着怒骂呵斥声，熟睡的少女不快地揉了揉鼻子。
“怎么回事？”她娇憨地伸了个懒腰，便被身上刺陵陵的痛楚给吓了一跳。
脑中仿佛响起了轰隆作响的声音，一大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纷至沓来，险些吓得顾蔷薇当场宕机。
她瞠目结舌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破烂简陋的屋子，还有站在自己面前着蓝衫的一个丫鬟。
丫鬟凶神恶煞地叉腰看着她，骂道：“顾蔷薇，你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顾家的郡主？你现在只是一个戴罪的奴才，下贱的奴才！”
对，顾蔷薇已经不是21世纪那个潇洒从容的柔道高手了，而变成了齐国一位落寞的戴罪郡主。顾家因为惹恼了皇帝，全家下了大狱，连她这个郡主都变成了宫里辛者库的一个奴婢。
丫鬟见顾蔷薇呆滞不语，顿时便来了火气，她冷笑着扬起手中的鞭子，对着她的脸就抽了过去。
口中犹自骂骂咧咧道：“贱人，还想在这里作威作福，享受好日子！做你的梦去，老娘迟早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一声轻响，顾蔷薇抬手便截住了那支鞭子，稳稳当当地捏在手心。
丫鬟想要抽回来，动了动手却发现鞭子岿然不动。
“你……”她怒目而视。
顾蔷薇借力从地上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丫鬟仿佛看见少女由钟灵毓秀的小姑娘瞬间变成了一位浑身浴血的刺客，顿时打了个哆嗦。
她想起自己背后主子的吩咐，便又强行挺了挺腰杆，讥讽道：“郡主，现在是您去倒恭桶的时候了！您再怎么耀武扬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穿越也太惨了吧……看来自己不是女主，而是一个惨淡的龙套小妞啊。
顾蔷薇在心里自嘲两句，明媚的眼眸便微微一眯，她抬手就揪住了丫鬟的衣领，轻声道：“按例说，应当分派我去御前做事，是谁给你的胆子，想要折辱我？天皇老子吗？”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根据顾蔷薇本来的记忆，郡主沦落为丫鬟也不至于要做倒恭桶这样的事儿。
丫鬟打了个激灵，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美眸，顿时整个人都委顿了下去。
到底面对的是从前的郡主，她心里底气不足地盘算了片刻，硬着脸皮喊道：“行了行了，你这贱人想要偷奸打滑便直说！恭桶不想倒你可不要后悔，若是以后再……”
“啪！”她话音未落，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顾蔷薇笑了笑，轻声道：“啧，你是吃屎长大的么？怎么嘴巴这么脏？”
丫鬟气得险些晕倒，她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顾蔷薇，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你……”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的郡主姑娘，从前的顾蔷薇即使在她们这样的下人面前也低人一等，糯糯怯怯的，可是今日怎的如此强势？
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你放心啊，我不会不做事的。”顾蔷薇笑了笑，打量了一番丫鬟身上的齐整蓝衫和自己身上的破烂布衣，伸手就扯住了她的袖口。
丫鬟大惊失色，问道：“你放开我，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看你衣服不错，给我穿穿呗。”顾蔷薇痞里痞气地笑了笑，抬手就把丫鬟给剥了个干净。
丫鬟打着哆嗦抱着胳膊缩在一边，冷得牙关都在打颤。她想说什么，却又畏惧那巴掌之威，只好呆在角落里用怨毒的目光投向顾蔷薇。
顾蔷薇好似看不见一般，慢慢悠悠地换好衣服，这才翩翩转身。
“哎哟，你还在这里呢？怎么像个白条猪似的？”她讽刺了两句，又拍了拍脑门，好像才想到什么似的，“这天虽然已经开春了，但还是冷得很，妹妹你要不穿我的衣服吧？”
丫鬟脸色顿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她嗫嚅了半天，想说句不好，却又被春寒给折服了腰杆。
她鼻孔朝天地冷哼了一声，说不出好字，却也不能说出不好来。
“哎哟，给你给你，瞧你冷的！”顾蔷薇好心地把破衣服递了过去。
丫鬟不自觉地便伸出手去接，在要碰到衣服的一刹，顾蔷薇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你耍我？”丫鬟勃然大怒。
顾蔷薇笑了笑，抬手就把破衣服丢进了房间角落的恭桶里，她勾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意，飘忽地道：“耍你，怎么？”
“你竟敢……”丫鬟抱着胳膊直瑟缩，气得嘴唇都发紫了。
“这就忍不了了？从前你怎么对我的，你忘了么？”顾蔷薇陡然收了笑意，伸手拍了拍她冰凉的肩头，不轻不重地道，“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现在只是收点利息。”
说着，她便悠悠扬扬地走了出去。
丫鬟转脸看着顾蔷薇从容高挑的背影，没来由地心里翻涌上了恐惧之意。
从前她是怎么对待顾蔷薇的？她让顾蔷薇在冬天里把手泡在冰水里洗衣物，甚至连个热水澡也不给洗，到了衣衫单薄的时候便动辄打骂，顾蔷薇身上从来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现在她说，她要报仇了……
丫鬟苍白着脸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且说顾蔷薇走出了辛者库的下人房，便一路溜达去饭堂。
此时饭堂并不是饭点，只有寥寥数人在收拾东西，顾蔷薇径自走过去拿了两个凉透了的包子和馒头，就着白水便吃了起来。
她才咬了一口，便笑着眯起来眼睛道：“哎哟，古时候无公害无污染，东西就是好吃呀……”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去开春宴上，皇上都要到了，你还不来，难道要主子们等我们这些下人吗？”一个小丫鬟看见她的服饰，便上前来拉她。
开春宴？对，是有这么回事。
皇上宴请后宫嫔妃与前朝臣眷，需要的人手众多，故而即使是戴罪的辛者库也会分出去一些高等奴仆们去帮忙。
小丫鬟看见顾蔷薇的脸便吓了一跳，“郡……顾蔷薇！怎么是你！”
“是我，很惊讶吗？”顾蔷薇笑眯眯地又吃了一口包子。
小丫鬟心里直打鼓，按照上面的吩咐，顾蔷薇的任务便是每日做最下贱的活计。可是她现在却穿了辛者库里最好的丫鬟服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瞅着时辰到了，小丫鬟也来不及细想，抬手就拉住了顾蔷薇，急匆匆地道：“快走吧，我们要负责传菜进青州殿呢，若是晚了，我们谁也吃罪不起！”
顾蔷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扯出去十几步路，她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就不该出来，现在好了，还要去伺候劳什子的皇亲国戚，看着别人吃香喝辣，自己只能啃馍馍。
多惨啊。
顾蔷薇跟着小丫鬟璐璐走在路上，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点评道：“这地方确实不错，看着就晓得人杰地灵，可以啊，皇上会挑啊。”
璐璐险些吓了一个踉跄，“你快闭嘴！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郡主顾蔷薇说得，罪奴顾蔷薇是断断不能说！
“蔷薇郡主？”一道娇俏的女声从旁侧响起。
虽说这声音软糯甜腻，顾蔷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恶意。这声音实在是太耳熟了，齐国公的侄女儿，安如玉。
“什么事？”顾蔷薇挑了挑眉，转身看向来人。
安如玉愣了愣，随后便拧起了眉头。她只是觉得这个背影像顾蔷薇那个贱人，却没想到竟然当真是！
她不是嘱咐了辛者库，要顾蔷薇过得越惨越好么？怎么现在看来……
“我看你最近过得挺好，那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安如玉嘲讽地道。
挺好？能有多好，在辛者库做罪奴，无论如何也比不了舒舒服服的官家小姐去。
顾蔷薇同样也笑了笑，她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哎哟，我过得好不好，你心里不清楚么？你做得出还怕别人知道，那岂不是大笑话了？”
齐国公是造成顾家下狱的最大因素，如果猜得没错，这位安如玉小姐便也是针对顾蔷薇的背后之人了。
“你……来人！给我把这个罪奴打一顿丢出去！我喊她一声郡主，她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从前的郡主么？”安如玉勃然色变，她呵呵冷笑起来，撕破了温存的面皮。
她虽是想不到为什么顾蔷薇突然不愿意伏低做小了，但是这更激起了她想要顾蔷薇倒霉的心思。
跟着安如玉的几个丫鬟便上前来一把按住了顾蔷薇，顾蔷薇笑了笑，美眸眨动间右手一张，就抓住了一个丫鬟的脖颈。
“哎哟！”随着那丫鬟的惨叫，顾蔷薇已经一个过肩摔把她摔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丫鬟被这样的暴力给吓得有些瑟瑟发抖，顿时便也松开了对顾蔷薇的禁锢。
顾蔷薇趁势往前两步，灵活地一个翻身便站在了安如玉的背后，她一脚踹在了安如玉的膝弯。
“大胆！”伴随着安如玉惊恐的大叫，她已经被狠狠踹倒在了地上。
顾蔷薇惊讶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哎哟，你这是做什么？给我下跪？不必不必，你快起来吧。”
安如玉何时受过这样的折辱，顿时便涨红了脸。她怒道：“你等着，我马上就要去告诉皇上！我是安家的女儿，而你不过是一个罪奴！”
璐璐站在一边已经吓呆了，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蔷薇竟然胆子这么大，敢与官家小姐动手。
“好啊，那你便去告呗。”顾蔷薇耸了耸肩。
见她这样从容，安如玉反而不敢有所动作了。她狐疑地看了顾蔷薇两眼，怨毒地道：“你不要想有什么小心思！”
“我能有什么小心思啊，不要叫皇上以为你们顾家有什么小心思就好咯。”顾蔷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畏惧。
安如玉愣了愣，脸色便变得有些苍白。
“我走了，有空再聊。”顾蔷薇冲她摆了摆手，如同熟稔的老友一样。
安如玉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当初齐国公能那么轻易地摆平了顾家，无非是因为顾家功高震主。
现在朝堂之上最势盛的便只剩下了齐国公一党，若是她因为这点小事而惊动了皇上，皇上难免以为她不安稳！
若是牵扯到了安家，此事便不可设想了……
“可恶的贱人，我迟早要她好看！”安如玉捏紧了拳头，气得头上的朱钗乱抖。这件事只能自己藏着掖着，对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好了，我们赶紧去领菜吧。一会儿你千万不要乱说话，听到没有？”到了青州殿外，璐璐偷偷摸摸地提醒顾蔷薇道。
顾蔷薇认真地点头。
她分得清是非轻重，在皇上面前嘚瑟，她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当顾蔷薇端着菜碟健步如飞地走进大殿的时候，即使有所准备，但也被大殿中的金碧辉煌给闪了一瞬的眼珠。
众位权贵与贵女们纷纷对她侧目，她即使穿着下人的蓝衫，却也掩不去那气质天成，站在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很是复杂地道：“那不是顾家的小郡主么？”
“什么郡主，不过是个奴婢。”亦有人很是不屑。
而顾蔷薇步伐从容，目不斜视，穿花蝴蝶一般走着，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坐在上首位置的皇帝撩了撩面前的九龙宝帘，迟疑地对身边的皇后道：“那是……蔷薇郡主？”
皇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什么郡主不郡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不过是您宫里的一个奴婢罢了。”
皇帝笑了笑，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释然，随后便也不再看顾蔷薇。
顾蔷薇低头走着，只觉得女眷席上有一道分外复杂的眼光在盯着她。不同于怜悯或是不屑，那道目光很是饶有兴味，好像是在打量一件有意思的东西。
她回头看去。
女眷席上一位生得分外高挑的浓妆妇人正对她遥遥举杯。
顾蔷薇心下了然，哦，是煊赫将军的妻子萧冷啊。
萧冷和顾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故而此刻与自己打招呼不算是意外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