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未来如何，与我何干？我可不操那份心。
徐姨娘已经卧床两年，总是病恹恹的。
陈大夫脸色沉重，吩咐药童开药方。
我让侍女去药童那里取药，一边陪着陈大夫往外走。
“陈大夫，姨娘的病情如何了？有好转吗？”
他面露难色，犹豫了好一会儿：“大小姐，徐姨娘这病已经拖了好几年，您也费了不少心思和财物，才勉强保住她一口气。如果……”
他没再说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自从姨娘生病，我就没少四处寻找灵芝、人参等珍贵药材，只要听说有用，我都会给她用上。
汴京的人都说我是个活菩萨，心地善良，连家里的姨娘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上一世，陈大夫走后不久，徐姨娘就去世了，留下她的两个孩子对我心存怨恨。
那时的我太天真，只想解释和弥补，但这一次，我不会那么傻了。
送走了陈大夫，我回到院子里，徐姨娘刚喝完药：“姨娘，感觉如何？有好转吗？”
“阿月，我昨晚梦见你父亲了，他说下面很冷清，想我下去陪他，我感觉我的日子不多了。”
十年前，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伤心欲绝，不到一年也随他去了，留下了这个家。
母亲去世后，我就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家里的事都由我做主。
那时我突然感到手足无措，姨娘在那时帮了我很多，我非常感激，总是对她言听计从。
直到今天，我突然意识到，我似乎对徐姨娘太过宠爱，以至于她对我失去了应有的尊重，甚至开始以为自己才是父亲的正室，眼里已经没有我母亲了。
“姨娘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会好起来的，然然和阿辉还等着你照顾呢。”
徐姨娘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轻轻摇了摇头：“这次我真的不行了，我怕是撑不过去了。阿月，你是家里的长姐，长姐如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然然和阿辉，特别是阿辉，他是谢家唯一的男孩，你一定要督促他上进，好为谢家争光。”
“然然还小，很单纯，我总是不放心她，你是姐姐，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被人欺负，好好为她选个好丈夫。”
姨娘嘴里念叨的都是她的两个孩子，对我这个为她付出金钱和精力，为她找医生的恩人却只字不提，只想把她那两个没良心的孩子继续绑在我身上吸血。
“娘！快看看我新得的蜀锦衣裙。”
门外传来一个活泼的女声，谢怡然穿着一身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跑了进来，扑倒在床边。
“真漂亮，衬得我们然然更娇俏了。”
姨娘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满是宠爱。
“娘当年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娘这么美，女儿自然也是沾了娘的光，长得也美。”
她抬起小脸，向徐姨娘撒娇，像一只漂亮的小猫，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但转眼又变得有些失落。
“今天本来是游湖会，连公主和各大家族的小姐们都来了，我本来可以赢得头筹的，可就是我那个小气的姐姐，怎么都不肯给我买那副琉璃宝石头面，害得我被长公主抢了风头。”
徐姨娘眼中的宠爱瞬间变成了责备，直直地看着我。
也许是上一世的习惯，我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下意识地辩解道：“姨娘，不是我不给妹妹买，妹妹看中的那副琉璃宝石头面太贵了，全京城只有一副，起价就是十万两银子，而且价格高者得，家里的现银都拿去进货了，人工和马匹的价格都在上涨，还要打点宫里的关系。”
我像上一世一样，向她们解释家里的困难，希望她们能理解，但她们根本不在乎。
“再说，姨娘你的药，每个月就要花掉数十万两银子，账上的银子都是为你准备的，不敢随便动……”
上一世我也是这样解释，她们一直认为是我扣下了银子，这一次，我一句话就把花钱的大头推到了徐姨娘身上。
“我们谢家还缺那几十万两银子？”
徐姨娘直接打断了我的话，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
“然然年纪小，小姑娘能花多少钱，在家里的时候就应该让她尽情享受，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这病不要紧，她开心就好，现在就去买了那副头面。”
我心里冷笑，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还是娘最疼我，可惜那副头面已经被长公主买走了，她今天戴的就是那副，真是漂亮极了。”
“那就让你姐姐去找公主要回来给你，我们年年进贡那么多财宝，我女儿想要一副头面怎么就不行。”
我轻轻挑起眉毛，心中不禁觉得荒谬，我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她们俩如此自大妄为。
那副宝石头面是我买下的，也是我亲手送给公主的。上一世，我听从了姨娘的话，为了谢怡然能与公主争夺那副头面，不惜投入家中百万两白银，结果换来的只是谢怡然的一声感谢和长公主一生的怨恨。
这一世，我早早就将头面送到了公主手中，一方面是为了哄公主高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压制谢怡然的嚣张气焰。
看着她们母女俩和睦相处的模样，我只感到索然无味。
我每天都在为家中的生意、姨娘的病情、谢晨辉和谢怡然的未来操碎了心，夜不能寐。
而谢怡然却能无忧无虑，游湖泛舟，与公主争艳。
她们母子三人愚蠢而又狂妄，对那些来之不易的真金白银的来源毫不在意，几十万两银子说花就花，毫不珍惜，那是许多穷苦百姓终其一生都未曾见过的财富……
姨娘休息后，我和谢怡然一起离开。
“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姨娘会这么说你，我只是想跟姨娘抱怨一下，没想到……”
谢怡然扭捏地站在那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等我说出那句“没关系”。
“没事的，我是你姐姐，姨娘说得对。”
看看，她多懂怎么用道德来绑架人。从小到大，只要我不同意的事，她就会去父亲那里告状，结果我总是被责罚。后来母亲也只好顺着她的性子，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每次得到想要的东西或者承诺后，她就会出门向我道歉，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姐姐，我也知道姨娘有时候确实有些过分，按照身份，你是嫡出，我们是庶出，本应该规规矩矩，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但姨娘身体不好，我也不好违逆她，你别往心里去，毕竟她是我的母亲。”
哦，看看她对嫡庶尊卑的理解有多深刻，不知者无罪，但明知故犯又该如何是好？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我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她毕竟是我母亲”，是啊，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所以算计我是应该的。如果不是重生一世，知道了未来的一切，我怎么会和这个可爱又单纯的妹妹计较这么多？
但现在，那个全心全意照顾庶出妹妹，不计得失的谢凌月已经死了。
死在了一个寒冷刺骨的夜晚。
她被自己亲手培养的将军弟弟逐出京城，在流亡的路上被抢走了衣物和食物，最后被人欺负至死。
生前被人唾弃，死后背负着恶名，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收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