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脚边是从河里刚刚抓来的已经处理好的鱼,天雪坐在岸边甚是无聊的等着青竹去林间拾回些生火的木柴,然后中午两人就可以吃顿美美的烤鱼了。实在无趣,天雪站在高处遥望京都邺城,即便离得有些距离,她也能感觉到邺城的繁华和气魄。作为嬴国最大的政治经济文化之城,天子脚下的士风习气早已不复十年前西边战场所带来的恐慌。
慢悠悠行了这么久的路,原本眼看着再过两日便可进邺城了,天雪却在今早出发时换了想法,要改道走山路,美其名曰欣赏一下京城周边的景致,说白了就是熟悉一下环境,最重要的是顺便采些药草以备日后所用。
天雪向来都是如此,不管到哪,必然要对那里有个大概的了解,这样才能更快的融入到当地的环境。换句话说,她不喜欢人生地不熟的感觉。青竹又一向对她是言听计从,于是乎不出半日,她们便行到了密林深处。
天雪微眯着双眼,任由正午的阳光直照在身上。已是入了秋的季节,微微的山风带了些许的凉意。此处四周山峦环绕,不时有鸟雀低鸣,静雅有余。
“青竹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好饿呀。”盯着眼前的食物,天雪蹙眉道。
哇,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念头一起,天雪顺手抓起青竹临走前留给她剖鱼的剑,便急急的向山林跑去。
而此时,青竹手里正抱着刚捡到的木柴准备返回,两波正在打斗的人群向她逐渐靠近过来。黑衣人人数较多,且出手狠厉,正在全力围攻对方。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处在一旁观战的黑衣人和另一个未出手的年轻男子都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眼神。
青竹转身离开。因为她想起了天雪对她说过的话: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管,像这种危及自身生命安全的事就能不管就不管。
似是没料到她的这番举动,黑衣人掷刀袭来。危险临近,青竹快速转身,却是发现此刀速度来的太快难以避及,只听“叮的”一声,刀刃堪堪避过自己插入身后的树干。
一枚石子坠落脚边,青竹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子。转而看向为首的黑衣人。如果说之前不想插手他们的厮杀,那么现在,那些黑衣人就必须死。因为就在刚才,她在插进树干的剑柄上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标志——飞鹰!
江湖上只有一个组织才会有此标识,那便是替金主杀人的嗜血盟。这个黑暗组织向来做事很辣,手段凶残,且出手无不成功。只要金主出的价位合适,不管是朝廷命官还是江湖莽汉,必杀之。是以怕他的人很多,但找上它的也不少。
没想到会在这碰上,青竹拔下利刃挥刀便于黑衣人缠斗起来,招招致命。那黑衣人武功也不差,一时竟未分出胜负。
天雪在林中正寻着青竹,阵阵打斗声传来,不由得跑了过去。
此时战况激烈。青竹好似在帮那少数的一派,不过与她纠缠的人武功也不赖,胜负尚未分出。一个年轻男子立于一旁并未参战,难道是不会武功?可是从黑衣人的攻杀与那些侍从的守卫来说,目标应当就是他才对。
天雪不由得看向了他。显然男子也注意到了她,料想她与激战中的青竹是一起的。
嗯,长得还不错。天雪暗想到。
看向场中激斗的青竹,虽然她们相处不到一年,但还是知道青竹的武功不弱,断定黑衣人必打不过她,颇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天雪神情抑郁的靠着近身的一棵树。
原本指望拿着剑的女人会出手帮忙,谁知道人家毫无这个意思。连晟轩的眼神暗了暗,眼看身边的人招架起来越发的吃力,他深提了一口气,片片树叶如飞刀般射向了黑衣人。瞬间多人毙命。
好强大的内力。天雪露出了一丝欣赏,看的也越发起劲。只见连晟轩重复多次的攻击,黑衣人逐渐被打乱的攻势,他身边的侍从士气大鼓,凶狠的反扑厮杀。
拼命压抑着咳嗽,连着心脏也丝丝阵痛,原是泛白的俊脸涌上潮红,豆大的汗滴从额头划落。连晟轩倚靠在树身再无力气。
“张嘴。”
天雪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拿在手上。
“看什么看,怕我害你啊!”天雪促狭道。
漂亮的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容,一双灵动的眼睛闪烁着聪慧狡黠,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颜,连晟轩的心神微动,尚未细细思索便一口含下了她手中的药。
与想象中的苦涩不同,却是一番清凉甘甜,入喉下咽连着刚才的火热疼懂也减缓了不少。
连晟轩看向天雪的眼神带了一点探究。不过天雪没注意到,因为那边的战况已经接近尾声了。
与青竹交战的黑衣人体力已渐渐不支,出手的速度也慢了很多。青竹虽也渐露疲态,但剑势未减,最终一剑灌入那人左胸,当场击杀。
抽身回来,青竹又与几名侍从一道将余下的杀手消灭。
青竹走到天雪身旁,低头不语。她的衣衫多处已被割破,被划破的肌肤往外留着鲜血,却始终不发一言。
天雪拉她坐下,取出止血药粉洒于伤处。正要包扎时却发现没有东西,没办法,只好把自己身上的罗裙撕下来用了。青竹挣扎着制止她的动作:“坐好,都这会了,命重要还是衣服重要啊。再说了,我早就想买新衣服了,这不正好给我个机会。”天雪贼笑道。
闻言,青竹不再动作,任凭天雪包扎。只是垂下的眼眸雾气蒙蒙。边上的连晟轩嘴角微抿,含着一分笑意。
“公子,都检查过了,无一生还。每个人剑上都有飞鹰标识。”高占一身血衣向连晟轩回禀道。
青竹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药效有些疼。天雪装作没有发现。
连晟轩“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思绪已在脑海万般翻转,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天雪手上的那把剑也有一个飞鹰标识!只是若她们也是嗜血盟中的人为何要帮他们杀黑衣人呢,还是说她们有别的图谋?
想到此,连晟轩看向她们的眼神已布上了丝丝杀机。
“那些要杀你们的是什么人?”天雪随口问道
“是嗜血盟的杀手。”连晟轩看着天雪,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神情。
青竹的伤口好像又疼了,天雪眼神一暗复又清明,她不知道刚才不过一瞬的变换也还是落到了连晟轩的眼里。
扶着青竹起来,天雪将受伤的止血粉递给高占:”很贵的呦!”一双含笑的眸子充满了算计。
高占一愣,瞬间明了。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天雪。
“好歹刚才我们也出力不少,不报答一下吗?”天雪将手伸到高占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
高占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上,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银子的重感,一无影手便将它拿了去。
“刚才出力最多的好像是那位姑娘,就算是给,也当是给她才是。”连晟轩把玩着银子说道。
“我的药丸你刚才是白吃了吗?”一把抢过银子,天雪再懒得和他废话。再加上青竹之事,深感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掺着青竹便转身离去。
第2章
“公子,您的身体可好些了?”高占担忧之色笼上眉梢。
“不碍事。”连晟轩弯身拾起方才两人遗落的剑。果然,是飞鹰。
高占见到标识心中一跳,“公子,难道她们也是嗜血盟的人?”
连晟轩抚摸着剑柄,想起之前的两人,包扎伤口的那个明显和嗜血盟不是一路人,聪明狡猾,单说那性子就必然不是出自嗜血盟,倒是那个武功高强不说话的青衫女子存着几分可疑。
“那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高占已是下了狠心,他不能让任何人危害到主子的安全。
连晟轩又岂会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一想到那狡黠的女子,“不用。”
“公子,这次会不会是宫里的意思?”高占说出了心底的猜测。
闻言连晟轩不屑笑道:“除了她,还会有谁这么心急?”他的母后呢,呵呵,当真不想让他活太久。
高占愤愤不平:“堂堂一国之后,怎会如此歹毒,公子体内的毒尚未解,她这厢便派了杀手来要公子的性命!”
连晟轩脚下一滞: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人是否知道,还是知道只当不知。
高占见公子表情阴郁,自知失言。虽是表情愤懑,却也未在开口。
天雪搀着受伤的青竹回到河边,见她步伐吃力,便索性就地休息,烤起鱼来。
青竹心中翻动,思索着该如何将事情向天雪说明,却发现自己的佩剑已不在身边,慌忙站起来四处寻找。
“怎么了?”天雪疑惑道
青竹焦急的两手比划着,见天雪还是不明,拉起她的手,在她手掌上写了个“剑”字。
“剑,你的佩剑!”天雪说道。
青竹点点头。
天雪这时方想起来:“应该是是刚才我们走的时候落在那里了,你身上有伤,就在这等我吧,我去找回来。”
刚走了两步,连晟轩众人便从林间走了出来,手上拿的正是青竹的佩剑。
天雪止步不前,警惕的望着来人。青竹也是已经发现,快步走到天雪身旁,浑身散发着杀意。
面对如此高度戒备的两人,连晟轩不以为意。
“两位姑娘走的急,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山间林密,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野兽,没有了这防身之物,可该如何是好?”
天雪目光微闪,一时拿捏不准他是何用意,尚未开口,青竹便飞身上前,高占见此即刻便迎了上去。
连晟轩身形不动,似笑非笑的和天雪四目相对。
当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主。天雪在心里慨叹道。明明是个俊郎的人,偏偏有着神秘与危险的气场,你无法从那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窥测许多,却反被它看透你的想法,看穿你的内心。还是莫要与之为敌的好。
思及此,天雪开口唤了声青竹。
青竹顿时收了招式,退回到天雪身侧。
“公子言之有理,况且我们两个女子,青竹如今又有伤在身,为了避免被那些豺狼虎豹的误伤,不如大家同行如何?”
“好啊。”连晟轩邪魅一笑。高占这厢糊涂了,不知自家主子为何会如此爽快的答应。青竹也有些不解,只是此刻还不方便问天雪。
天雪从连晟轩的手中拿过剑,天鹰的标识赫然映入眼帘,抬眼看向他,却见他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眉梢轻挑,天雪转身离开。
短暂的用餐之后,一行人便启程上路。众人皆听从连晟轩的安排,见他行事果断,考虑周全,天雪也乐的反对,掺着青竹跟在他们的后面。
见青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天雪便知她此刻心中所想。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说要同他们一起走对吧,”天雪小声说道
见青竹点了点头,天雪复又说了下去:“你剑上的标识同那些黑衣人一样,且不说你究竟是不是嗜血盟的人,单凭那把剑,他们已是疑你。”天雪顿了顿,看向青竹,青竹咬着唇,脸色发白。心中微叹,天雪继续说道:“因为你之前救了他们,所以他们现在虽不能确定你同嗜血盟的关系,但眼下也不会要了你我的性命。如果当时我们独自离开,往回走万一碰上嗜血盟的人呢,往前走碰上野兽我们也吃不消啊。索性不如和他们一起走,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一切等下了山再说。”
青竹心中藏事,一路愁容不展,再加上身上带伤,天雪扶着她也走的越发慢了许多。
跟在连晟轩的高占几次要张口问出心里的疑惑,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连晟轩侧身看向他:“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是,公子。”高占听见主子发话,便把心中的疑惑悉数吐出:“那二人既与嗜血盟有关,就这样带他们一同上路总是不妥,万一她们路上偷袭怎么办?就算之前帮了我们,又无恶意,多给些钱打发她们走不就是了吗?眼下却要与她们同行,属下实在愚钝,想不明白。”
连晟轩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问他身边这个忠心的护卫长:“你说是把我们已知其身份的人放在身边好呢,还是让对方再安排来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来好呢?”
“那自然是前者啊!”高占答道。
“不错。所以我同意让她们一起走。”
“主子的意思是她们当真是。。?”
“现在不好说。”连晟轩蹙着眉头,“一把飞鹰剑不能证明什么,单从那青衫女子的行为来说倒是不像与嗜血盟里的人,最多她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如果他们真是嗜血盟的,也不见得是坏事,若是宫里知道她花钱请来的人居然帮了我,你猜她会怎么办?”连晟轩说到这,极具讽刺的一笑。
他那雍容华贵,温良贤淑的母后一定会怒不可遏吧。
“那定要嗜血盟彻查才是,”高占沉声回道。
“所以,她们同嗜血盟的关系无需我们动手探查。”连晟轩转身看向走在最后的两人吩咐高占:“路上多加注意,若她们没有动作便是最好。否则。。”眼中暗光一闪,转瞬便沉如深潭。
高占跟随主子多年,自是明白主子话中之意。
“找个地方歇脚吧,今晚在山上露宿。”
‘公子,怕是不妥,若是嗜血盟追杀过来,”高占忧虑道,“不如连夜下山早点入城稳妥些。”
“连日加急赶路,又遇上刺客暗杀,你们身上都负了伤,今夜就好好休息,山间林密,刺客未必能找到我们,若是连夜下山遭遇嗜血盟,我们可还有力气抵挡?”连晟轩看着为护自己而受伤的侍从,心中不忍,面上却不露一丝情绪。
曾几何时,他便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深宫重重,自打母妃失势开始,她们母子在宫中便尝尽了人情冷暖,纵使是太子又如何?萧家接连被皇上打压,母妃半年后离逝,两年后萧家被抄斩,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可有想过他这个儿子他这个太子的感受?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