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京月怎么也想不到，再见到霍平山会是在她爷爷的葬礼上。
他一身黑装，胸口别着白色的花，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然后站定，跟着她一块向来悼念的人们鞠躬。
霍平山回来了，楼京月是从朋友圈知道的，说来也可笑，身为他的妻子，她需要从朋友圈知道他回来了。
楼京月微微抬眸，瞟了一眼身旁的人。
霍平山那张脸，线条依旧分明，熟悉的轮廓曾经在她梦中浮现过千万遍。
三年没见，霍平山看起来成熟了些，气质稳重了几分。
明明霍平山对她爷爷恨之入骨，此刻站在她身侧，却俨然是一副悲伤模样。
果然，人都虚伪。
跟这一堆堆来追悼的人一样，在他们楼家走投无路的时候，没人愿意搭一把手，却在她爷爷死了之后，一个个的又像多好心多亲近似的来追悼。
“节哀顺变……”黑色高跟鞋入了眼，楼京月一抬眸就看到了沈梦清。
沈梦清这话是对她说的，目光更多的却望向霍平山。
他们一块回来的，楼京月知道。
当初一块走，现在一块回来，她手里握着的结婚证，根本留不住霍平山。
“谢谢”，楼京月点头，朝她鞠了一躬，再怎么样，来了就是客，楼京月不该在这样的场合拉脸，更何况，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资本再对任何人摆脸色和趾高气扬了。
以前她爷爷最疼她，要什么给什么，知道她喜欢霍平山，也是极力的促成了他们的婚事。
哪怕明知道他们之间酒后共度的那一晚，其实是楼京月的有意为之，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了她。
他们曾经是世交，老一辈关系相当好，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霍家的脸面，霍平山没法不娶她。
被强迫，被算计的感觉让霍平山难以释怀，更何况他那时候应该是有喜欢的人的，所以领了证之后，霍平山一气之下就出国了。
他不能反抗这场婚事，但是他不痛快，他也绝不会让楼京月舒坦的。
再后来，霍家父母应该也听到了风声，明白是楼京月不择手段才造成了让儿子赌气离家的局面，便也就鲜少再跟楼京月往来了。
霍平山出国之后，沈梦清没几天也跟着去了。
楼京月就这样徒有虚名的当了三年的霍太太。
霍平山选择这个时候回来，楼京月心里也明白，他们之间到头了。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看着来宾渐渐散去，会场里又恢复了平静，霍平山将胸前的白色扯下时，淡淡看了楼京月一眼。
“你不还是知道了？”楼京月抬眸，也将白花拿下，却是小心翼翼握在手里。
就算他们不联系，霍平山不还是知道她爷爷过世了，不还是清楚他们楼家垮了。
楼京月轻叹一口气，再次看霍平山，“你急着回去吗？”顿了顿，她补充道，“我是说，你急着回国外吗？”
“我不回去了，我爸妈年纪大了，我回来照顾他们，公司也需要我帮忙。”
“嗯，那行”，楼京月点了点头，“那你稍微等我几天，等我忙完这几天我再找你。”
霍平山看着她，微微挑眉，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你如果很急，也可以先拟好，签了字寄到我爷爷公司那边，我这几天都会在那。”
霍平山垂眸看她，后知后觉，楼京月是在跟他说离婚的事。
楼京月在公司连轴转了好几天，并没有等到霍平山寄来的离婚协议书，等来的是一批又一批的催债者。
公司出了些问题，她爷爷生前为了力挽狂澜，到处求人，欠下了不少债。
尽管如此，还是挽救不了。
不但没有真正帮得上忙的人愿意帮上一把，最后还心力交瘁，直接倒在了公司。
一倒就再没醒来。
虽然这两年老爷子身体本就不太好了，这些糟心的事或许只是让他的病情加速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通过这件事，她还是看透了人情冷暖。
楼京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一点糖没加。
将咖啡端着到办公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宋朝时叹着气走了进来。
“宋叔，怎么样？走了吗？”楼京月深吸一口气，将咖啡放下，然后走过去。
“走了，不过他们还会再来的”，宋朝时摇头无奈。
催债的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楼京月垂眸，悠悠点了点头。
沉默好几秒，楼京月再次抬眸看向他，眼眸坚定了几分，“宋叔，你帮我把所有的债务算一下，另外”，她顿了两秒，继续开口，“你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吧。”
宋朝时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一会去找霍平山，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所有钱都还上的。”
钱若还不上，公司可能面临破产或直接被瓜分了，不管怎么样，公司是她爷爷一辈子的心血。
离婚协议书真被放到办公桌上的时候，楼京月直直看着离婚协议那几个字，还是不由心酸。
她拿了笔，还是一笔一划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将笔丢下，她深吸一大口气，将电话拨了出去。
霍平山的电话已经在她通讯录里躺了三年了，无任何往来，好多次，楼京月都想把他删了，却还是放不下，舍不得。
出乎意料，电话倒是很快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霍平山的声音，很清淡。
“我是楼京月”，楼京月开了口，先自我介绍，因为她甚至怀疑霍平山还记不记得这是她的号码。
“我知道”，霍平山的声音依旧冷静，顿了顿，才开口问，“什么事？”
“我想跟你见一面，方便吗？”
楼京月问这话的时候，突然有点心酸想哭，但忍住了。
不找霍家，哪怕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楼爷爷也不曾去跟霍家开口，霍平山那样一走了之，对楼京月的厌恶之情已然足够明显，他要是再找霍家帮忙，指不定霍家会怎样将楼京月看低。
他最疼爱的孙女，他可舍不得让她陷入难堪之中。
“可以，你过来吧”，霍平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
霍平山对楼京月就是淡，楼京月说喜欢他，他反应很淡，甚至被逼迫着结婚，他也不曾歇斯底里的去恨和咆哮，他只是很干脆的一走了之。
当初霍平山走的时候，她挺痛苦的，那段最痛苦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现在，似乎已经没太大所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