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空荡荡的，连一辆出租车都打不到。当我冒着狂风暴雪，艰难地步行到医院时，母亲已经离世。
那晚，我跪在母亲灵堂前，终于等到了顾北辰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顾北辰醉意朦胧，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初恋的名字。
宋芷，宋芷......
在电话挂断前，我清晰地听到了宋芷的声音。
在我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顾北辰却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他的初恋身边。
我的手颤抖着，给顾北辰发了一条消息。
【这就是你丢下我的原因？】
我在灵堂前跪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傍晚，顾北辰才回复了我的消息。
【你一个人也能行，但她没有我不行。】
【顾北辰，我们的婚约取消。】
我暗恋顾北辰一年，追了他四年，和他在一起三年，女孩一生中最宝贵的几年青春都倾注在了他身上，我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北辰是天之骄子，无论是上学时的应酬，还是工作后的会议，总是接连不断，所以我不敢奢求太多。
家中水管坏了，我自己修理；生理期痛到无法下床，我自己拨打急救电话；甚至摔断腿时，也不敢向他提及，拄着拐杖去给他送文件。我小心翼翼，从不敢因自己的事耽误顾北辰的正事。
而这些，现在却成了他心安理得将我留在暴风雪中，去追寻初恋的理由。
我将顾北辰拉入黑名单，开始处理母亲的后事。
我依照母亲的遗愿安排了一切，在墓地静坐了很久。正准备离开时，没走几步，突然看见了顾北辰，以及他身边的宋芷。
“北辰，你说小白会喜欢这里吗？”
宋芷怀里抱着一个骨灰盒。
我想要绕开他们，但顾北辰已经看见了我。
他的脚步微顿，眉心不自觉地皱起，仿佛我在这里出现是一种冒犯。
“你怎么在这里？”
在墓地这种地方偶遇实在是太巧了，顾北辰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跟踪他来的。
我不想和他浪费时间，撇开视线转身想走，却被宋芷拦住。
她的笑容张扬而明媚，带着一丝挑衅。
“赵宁，你别误会，我昨天路上捡了一只被车撞的小白猫，无路可走才给北辰打电话，让他带我去宠物医院，可惜小白没抢救过来，所以他今天才陪我来了这里。”
我看着宋芷，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毕竟我和顾北辰已经没有关系了。
“是需要我为你们鼓掌吗？”
“赵宁，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
顾北辰一如既往地把宋芷护在身后，似乎我欺负了她。
从前我还会和他争辩解释，但现在，我一点和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已经累了。
“当然没必要，所以我要走了。”
我转身离开，身后，顾北辰望着我的背影，表情有些怔愣。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和宋芷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哭泣吵闹，而是平静地离开。
顾北辰破天荒地丢下宋芷，追上了我。
“怎么这么多天都没联系我，阿姨怎么样了？”
我拉黑了顾北辰，如果他主动给我发消息，应该早就发现不对劲，但他没有，此刻却还想先发制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
“你如果真的关心我，为什么不主动给我发消息？”
我的态度冷淡。
“我……我一直在加班，没来得及。”
顾北辰显然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这样和他说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脱口而出的解释也是漏洞百出。
我不想再和顾北辰浪费时间，侧身想要离开，他却立刻拉住我的手腕。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做什么都会和你报备，你别闹了，好吗？”
他可能以为我还在因为他丢下我的事情生气，居然破天荒地放低姿态来哄我。
换做平时，我肯定立刻被哄好，抱着他撒娇，说是自己脾气不好，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但现在，我没有说话，另一只手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想要离开。
顾北辰终于失去了耐心，语气冷了下来，同时压低了声音，怕宋芷听见。
“赵宁，你已经是我未婚妻了，总和一个病人争什么？”
宋芷有精神疾病，时不时会复发。顾北辰和宋芷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到大形影不离。宋家和顾家都觉得顾北辰照顾宋芷是理所当然的。
我只觉得好笑。
感情不是比谁更不幸，宋芷有病，与我何干？
见我不说话，顾北辰的语气又冷了几分。
“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赵宁，我和小芷只是朋友，她最近状态不好，她父母才拜托我照顾她，你能不能懂点事？”
“顾北辰，我妈进ICU之前，也拜托你照顾我。”
我平静地看着顾北辰。
顾北辰沉默了一瞬。
我趁机甩开他的手，越走越远。
顾北辰望着我的背影，感到有些东西可能再也抓不住了，他皱着眉给助理打电话。
“李助理，联系全国最好的肿瘤专家会诊，给赵宁的母亲做手术。”
我刚刚步出陵园，便接到院方的电话，告知有人企图将我母亲的骨灰盒迁移。
我急忙折返，心中充满了焦急。
母亲的病情我们早有准备，因此事先便已选定了她的安息之地。
“宁宁，我的墓碑上不必刻字，简简单单便好。”她曾温柔地对我说。
她选择在雏菊丛旁长眠，她说小时候家后的山上就有一片雏菊，这样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心愿。
“北辰，小白说它就想葬在这里，我们多给死者家属一些钱，死人哪比得上真金白银，家属肯定会答应的。”宋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祥的预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只见宋芷已将白猫的骨灰盒放入墓穴，工人们也已将土填好。
而我母亲的骨灰盒却被孤零零地丢弃在一旁。
“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我愤怒地推开宋芷，抢过工人手中的铲子，开始疯狂地挖掘那刚刚填上的土。
“不就是一个墓吗，赵宁，你又在发什么疯！”顾北辰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他夺过铲子，试图阻止我。
“顾北辰，别碰我！”我挣脱他的手，跪在地上，用手指挖掘泥土。
宋芷见状，急忙向一旁的顾家保镖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快拦住她！小白才刚刚安息！”她急切地命令道。
顾家的保镖随即将我按住，我的脸被紧紧压在湿润的泥土之中。
“让他们放开我。”我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顾北辰。
“赵宁，你这种故作姿态的手段对我无效，你刚才推了小芷，向她道歉。”顾北辰冷冷地看着我，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
“你做梦！”我咬牙切齿，心中对宋芷的愤怒达到了极点。
宋芷装作若无其事，轻轻拍了拍顾北辰。
“算了吧，北辰。赵宁的为人，这些年我们几个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我得提醒你，如果这种没有教养的人真的成了顾家的儿媳，顾家会成为整个A市的笑柄。”
“我的未婚妻，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顾北辰冷冷地回应。
宋芷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顾北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像过去一样屈服。
“赵宁，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只要向宋芷道歉，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绝不道歉，而且，我也不会嫁给你。”我挣扎着，但无法摆脱保镖的控制。
“你以为顾家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赵宁，看来你还没受到足够的教训。”顾北辰冷笑着，拿出手机，似乎准备威胁我。
他以前也这么做过，为了让我向宋芷道歉，他可以一个月不回家，甚至允许记者拍到他和宋芷的亲密照片，让其他人以此来羞辱我。
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再也无法控制我。
“李助理，暂停赵宁母亲的手术会诊。”我平静地对顾北辰说。
顾北辰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摆了摆手，示意保镖放开我。
宋芷不甘心地凑上前，打断了正要开口的顾北辰。
“我还以为赵小姐有多孝顺，我记得当年为了给她妈请医生，她不顾一切地闯进会议室，搅黄了一笔几千万的生意。现在看来，她不过是在利用这个机会来博取同情。”
说着，宋芷拿起我母亲的骨灰盒。
“赵宁，你为了一个陌生人的骨灰盒做到这种地步，这场戏是不是演得太过火了？”
“别碰她！”我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甩开按住我的保镖，冲向宋芷，想要夺回母亲的骨灰盒。
几乎是本能反应，顾北辰将宋芷护在怀里，而骨灰盒因为顾北辰的突然动作，重重地摔落在地。
里面的骨灰与陵园中的白雪融为一体。
我绝望地跪倒在雪地中，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拼命地想要收集起散落的骨灰，但手指被冻得通红，而天空又飘下了雪花，骨灰很快被新雪覆盖。
宋芷的手背被我的指甲划伤，顾北辰皱着眉头看着她的手。
“赵宁，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当年我不顾一切地追求顾北辰，从高中到大学，所有人都知道顾北辰身边有一个叫赵宁的女孩，她随叫随到，任劳任怨，毫无尊严。
许多喜欢顾北辰的女生联合起来欺负我，剪破我的衣服，将我锁在厕所里，偷拍我的照片并散布谣言。
因为顾北辰，我在大学四年里身上伤痕累累，却从未听到顾北辰为我说过一句话。
是我太傻，他说只把宋芷当作朋友，我竟然相信了。
顾北辰拿起手机。
“李助理，取消手术！”
电话那头的李助理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
“顾总，赵小姐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我刚刚查清楚，她的母亲和宋小姐的猫葬在同一个公墓。您刚刚让我联系的无碑墓的家属，其实就是赵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