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蓦地一睁眼。
漏风的破木屋里,隐约能嗅到一股霉味,和伤口没及时处理的血腥气。
而她正衣衫不整地压在一个男人身上——
手还在脱他的裤子!
“哪来的男人?!”
姜穗凌晨刚结束了一台产科手术,确认母子平安后,她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就在办公室睡着了。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姜穗这才发现,比医闹更让人糟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穿书了。
穿成了她看过的年代小说《七十年代高门漂亮娇媳妇》里,人人喊打的那位恶毒女配。
而且还是个女流氓!
被原主“迫害”的男主宋司忱是作为危险分子下放落户务农,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男主本就身受重伤。
他都够惨了,还被原主这个脑子有坑的女人盯上了,故意把他推下水。
两人一起落水后,原主把事情闹大,强行嫁给了宋司忱。
姜穗眼前一黑,此时剧情已经进展到,被迫在一起后,宋司忱抵死不从。
原主妄图强迫他,结果半点便宜没占到,还差点被他掐死反杀!
姜穗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清楚了宋司忱的脸。
男人正闭着眼,不知道为什么晕了过去。
他脸色出奇的苍白,深邃的眼窝里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左眼眼下有一颗泪痣,高挺的鼻梁,绯薄的唇。
不管放在哪个年代,这都是一张清隽漂亮的美人脸。
宋司忱脸好看,手也好看,只是那手腕之间捆着的麻绳格外碍眼。
姜穗:“……”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变态原主刚才绑的。
桌上还有一杯浑得不能再明显的水,姜穗一个头两个大。
多半是农村催畜牲配种的药,可真刑啊。
都到这儿来了,姜穗不得不接受现实,她决定在宋司忱醒来之前先抢救一下。
她刷地一下把男人的裤子拉了回去,被洗得发白的灰色上衣衣领也给他扣得严严实实。
看过原著,姜穗自然是知道宋司忱的背景,男人之前在部队待过,还是高门子弟。
等回城后调养好身子,他自会遇到救赎他的白月光女主。
而恶毒女配便是他恢复身份后,第一个收拾的人。
想到自己被枪毙的惨烈下场,姜穗手一抖。
趁着现在没把男主得罪太狠,她还可以挽救!
她正想着,男人就睁开了眼。
他漆黑的眼底是一片阴翳,还有对她毫不掩饰的恶心和厌恶。
“姜穗,你又想做什么?”
宋司忱因为高烧发热和长期吃不好,浑身都不舒服。
再看到这粗鄙村姑又在作妖,他胃里一阵翻腾,想吐。
姜穗沉默了一下,冷静地把绳子先解除了。
她眼尖地看到宋司忱的手缓缓往下,他裤子口袋里有一个坚硬的物件。
姜穗后背一凉,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连忙站起来跟这个危险的男人保持距离。
姜穗笑得人畜无害:“你误会了,我刚才看你疼痛发作,怕你伤到自己,所以想了个笨法子。”
她可没乱说,短暂的接触中,她就发现宋司忱身上的伤感染得厉害,肌肉痉挛抽搐也是正常的。
宋司忱自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尤其是这不修边幅的女人蓬头垢面的,突然一笑,怪渗人的。
他撑着嘎吱作响的木板床坐起来,往里挪了挪,看姜穗的眼神像是在看脏东西。
“姜穗,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姜穗猝不及防对上男人黑沉沉的冷眸,心头一跳。
宋司忱撇开视线,线条分明的侧脸冷漠出奇。
“跟你在一起,只是权宜之计,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我不会跟你有夫妻之实,也不会让算计我的女人怀上我的孩子。”
更何况,他们两人的身份本就天差地别。
姜穗点点头,轻声道:“抱歉,之前是我不对,我明白的,等你离开这里之前,我们直接离婚。”
她知道男主是怎样心狠手辣的性子,毕竟后来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不可能是简单角色,也难怪原主凉透了。
宋司忱后面的话一顿,蹙眉重新看向姜穗。
这女人又想搞什么新花样?
不是他看不起姜穗出身,只是这女人跟个没见过男人的动物一样。
也是唯一一个敢觊觎他,还敢趁人之危想占他便宜的。
宋司忱视线瞥到桌上那杯水,都气笑了,他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男人冷沉的嗓音满是嘲讽:“把你衣服穿好再说。”
姜穗低头一看,差点没晕死过去。
刚才没注意,她这才看到自己这凌乱的一身本就很薄,领口又拉下来了,居然还没穿内衣。
原主跟她一样,胸本来就挺大的,难怪她老觉得哪里不舒服,被这粗布衣服磨的。
姜穗拢了拢衣领,知道宋司忱不相信自己,他多看她一眼都像是眼睛疼。
她也没过多解释,端起那杯水走了出去。
确认这女人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宋司忱紧绷的情绪暂时和缓。
伤处的炎症和内里的损伤在这偏远山村得不到医治,他知道自己身体情况越来越差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光是要时不时提防那群想弄死他的人,还要防着这个不要脸皮的女流氓。
宋司忱把防身的小刀放在枕头下面,闭上眼,粗重地喘着气。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多久。
想到姜穗刚才说的,她会主动跟他离婚。
男人色泽浅淡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你最好说到做到。”
否则,他不介意用强硬的手段让她答应。
眼前再次浮现出方才姜穗穿成那样,在他面前晃晃荡荡的样子。
宋司忱眉心褶皱渐深,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才不至于反胃。
等姜穗谨慎处理好那一杯兽药回来,犯难了。
理智告诉她,必须尽量避开宋司忱,跟他保持距离。
可是这破木屋只有一个房间,夜里凉,她不可能睡院子里的水泥地上。
姜穗纠结许久,从外面抱了一大捆干草。
她正要敲木门的时候,就听到了男人压抑的喘息声。
“唔——”
姜穗再怎么说也是个未婚姑娘,而且平时工作关系,她接触的都是女性。
虽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妇产科一把手,但是她感情方面的经验全都来自于解压时看的小说。
跟女人们相处,她别提多舒坦,跟男的就纯属为难她了。
乍一听到宋司忱这低沉压抑的声音,姜穗拍了拍僵硬的脸,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司忱,你怎么……”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宋司忱侧躺在床上,用力按着手。
姜穗这乌鸦嘴前一秒刚说完,宋司忱就肌肉痉挛了。
她扔下干草,正要上前的时候,男人狼狈抬起头。
黑发贴着汗湿的额头,却遮挡不住他眼底冷冽的光芒。
“不许过来。”
“滚出去。”
姜穗咬着唇瓣,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这破木屋里也没有能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疗物品。
但是要让她一个当医生的见死不救,直接躺下睡大觉,她又浑身不舒服。
毕竟是宋司忱身上不少伤口二次撕裂感染,原主也出了不少力。
原剧情里,这次高烧过后,他甚至还感染了肺炎差点死了。
原主被他掐了脖子,记仇还嫌弃他,怕被他传染了,在他最严重的时候回姜家住去了。
纸糊的窗户被风吹得发出声响,依稀有小雨飘进来。
姜穗一咬牙,把唯一一件厚的棉衣扔给宋司忱,她随便裹了个破外套,去院子里把那板车给拉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
宋司忱只觉得意识都开始模糊,高烧烧得他太阳穴都在抽痛。
他突然后悔刚才没直接把这村姑打晕,才让她大晚上作妖折磨他。
姜穗闷声道:“还能干嘛,送你去找村医王大夫啊。”
宋司忱轻喘一声:“不去,别烦我。”
这村里的赤脚大夫医术堪忧,新来的卫生员输液扎针都还不会,刚看了几天书就上岗了。
姜穗看着月色下这头发墨黑、肤色冷白的俊美男人,突然有种无力感。
她换了个说法,茶里茶气道:“我其实不是要送你找大夫呢,我是怕你死在家里,家里有尸体我会害怕呢,我把你弄远点,别死我家门口,这样行吗?”
宋司忱一听这熟悉的恶毒口吻,冷笑:“姜穗,我就知道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这生猛的女人一把拽了起来。
“姜穗,你想死吗?”
姜穗缩了缩脖子,不给男人反应的时间,连拖带拽地把他弄了出去。
把人放在了她铺好干草的板车上。
“我想活一百岁。”姜穗眨眨眼,无视宋司忱的黑脸,“坐好,我要推车了,不然一会儿把你掀泥地里,大概率有牛粪呢。”
宋司忱:……
这女人竟然趁他病,要把他掀进牛粪地?
姜穗就知道这男人有洁癖,原主身上莫名有一股味儿,他刚才老嫌弃了。
果然一说把他掀粪堆里就不说话了,呵呵。
淅淅沥沥的雨开始下了起来,姜穗早就准备好一块破纸板,递给他。
“挡着,伤口不要再淋雨了。”
宋司忱接过去,懒得跟她说话。
这村姑带他去的方向是村医王正家里,大晚上卫生院没人。
姜穗穿过来折腾这么久,本来就饿,现在还累得有些心跳过速。
她想好了,男主她是得罪了,但是没得罪得太狠。
毕竟她及时刹车了,以后也不会和原主一样,继续作死想强迫他发生不纯洁的事情。
要让她见死不救,不太现实,两人现在这尴尬的关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其实姜穗看小说的时候,对男主本人印象挺不错,对他后来的事业线甚至是欣赏。
按照一般小说套路,她这个炮灰得刷点好感。
但是要让她讨好他,跟个老妈子一样卑躬屈膝伺候男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原主做的孽,她会尽量弥补,改变。
她觉得宋司忱应该不是那种的人,明知道她及时改正了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其实犯不上跟她这种小人物计较。
等两人到了王正家里的时候,宋司忱意识已经快模糊了。
姜穗把他放在能避雨处,她自己浑身湿透了去拍门。
“王大夫!王大夫!麻烦你给宋司忱看看,他情况不太好!”
宋司忱靠在板车上,眼前的姜穗已经出现了重影。
今天的小村姑让他觉得格外陌生。
在姜穗手都拍疼了的时候,紧闭的门总算是开了。
王正一身酒气出现,姜穗捏着鼻子,五官都要皱起来了。
“姜……穗?嗝,这么晚了,你还找……”
姜穗翻了个白眼,单刀直入道:“卫生院的钥匙在哪里?”
王正摇摇晃晃走了进去,拿出一串钥匙:“最、最长的这把……”
看他还想说什么,姜穗推开他凑过来的肥脸:“好了,我知道了。”
她转身就带着宋司忱迅速往卫生院赶。
姜穗被雨淋到的皮肤冰凉,她顾不上别的,看宋司忱表情不对,抬高声音道:
“宋司忱,你坚持一下,先别睡!”
宋司忱眼皮很沉,抬不起来。
这村姑平时都捏着嗓子喊他“老公”,还要故意膈应他喊“阿忱哥哥”。
今天倒是挺正常了,没恶心人。
姜穗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走这么快,到了卫生院以后,她打开门。
她一把将板车推上那门槛,直接冲了进去。
幸好宋司忱已经昏迷,沉得很,不然人都要被她颠地上去翻滚几圈。
姜穗点上卫生院的灯,先把宋司忱就地平放。
她转了一圈,迅速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拿上了。
剪开宋司忱被血水浸湿的裤腿,姜穗看到他这些反复发炎化脓的旧伤,深吸一口气。
“怎么这么严重?”
男人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姜穗手边自然没有可敷麻药,趁他昏迷,先开始给他伤口清理腐肉。
她的手法熟练轻柔,细致地给他把深深浅浅的伤口处理好,跟王正那个蒙古大夫完全不同。
姜穗都不知道过去多久时间,她额间已经泛起层层细汗。
如果王正本人在这里,看到绷带和消毒酒精被用掉这么多,他估计会尖叫着直接晕过去。
其实宋司忱在姜穗剪开他裤脚的时候就醒来了。
他一直忍耐着,想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
没想到她把他身上所有的伤都重新清理包扎了一遍。
手法跟部队里的军医一样专业。
宋司忱警惕怀疑起来,之前那群人伪装身份混进村子里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这村姑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