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深吸一口气,撕下面膜,“奶奶,聿琛没跟我提过回门的事。”
女人声音温柔中带着点软,傅聿琛眸光微动,身姿笔挺地站在浴室门口,目光落在云卿的背影上。
“他不提你不会跟他说吗?使出你那狐媚手段勾引,让他陪你回来。”
云卿并不知道傅聿琛出来了,声音里带着忧伤,“奶奶,您说话好难听啊,难道我不是您的亲孙女吗?”
“云卿,是你抢了阿愿傅太太的位置,你肚子可得争气些,早日怀上傅聿琛的孩子,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没勾引过聿琛,傅老爷子看中的是我,怪就怪在我生了这张脸,还真是可惜,我也不想嫁的。”
“你……”
那边似乎被她气到了。
挂了电话后,云卿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她回头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她浑身一僵。
男人扫她一眼,提步离开。
云卿咬了咬后槽牙。
他都听到了吗?
夜里十一点多,云卿刚睡下不久,男人从书房回来,想装睡,奈何对方看见了,她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房间里昏暗又寂静,云卿一动也不敢动,刚要翻身背对他,男人忽地翻身压上来,她心跳如擂鼓。
云卿看到了他眼底的欲望,他低头吻上了她的脖子,炙热的手探进她的裙摆,她浑身僵硬得不行。
“不要,我还疼着。”
傅聿琛停下手上的动作,两手撑在她身侧,怀里的女人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眼底布满害怕之色。
他心莫名一软,从她身上下来。
云卿松了口气,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都透不进去。
“疼为什么不擦药?”
男人低哑的声音传入耳畔,云卿怔愣两秒,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我觉得它自己会好的。”
其实是不好意思去药店买。
男人没回她的话,云卿脑袋放空了一会儿,安心闭上眼睛。
……
翌日下午。
云卿从实习公司出来,天忽然变了,黑云压城,她忍痛拦了辆车。
狂风大作,暴雨如瀑。
豆大的雨滴猛烈地敲打着地面和建筑物,发出沉闷的响声。
让人心情烦躁不堪。
云卿抵达御景山庄时已是六点半过后了,出租车停在别墅院子门口,从院子进到里面的门要两分钟。
她拿包挡在头上,跑进别墅院子大门,地上积水多,险些摔了一跤。
夜里十点,傅聿琛还没回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房间里的一角,形成了朦胧的光影。
云卿也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迷迷糊糊中听到开灯声,头顶的灯忽然亮了,她浓翘的眼睫颤了颤。
不多时,她听到浴室方向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他在洗澡。
许是淋了雨的原因,云卿现在有些头昏脑胀的,鼻子不通气。
耳边传来脚步声,他上了床。
云卿呼吸平缓,数秒过去,身旁的人仿佛睡着了,她沉沉睡去。
凌晨一点多,傅聿琛听到微弱的呓语声,那声音仿佛响在他耳侧,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妈妈”。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啪”的一声打开灯,幽深的目光直落她脸上。
女人紧闭着眼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面颊泛起潮红,浓翘的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妈妈,我好热……”
“云卿?”
见她没反应,傅聿琛剑眉蹙得更紧了,俯身用手碰她的额头,指尖像是碰到火炉,烫得灼热吓人。
他拿手机拨打电话,对面过了十几秒才接,控诉他大晚上扰人清梦,“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发烧吃哪种退烧药最快?”
“你生病了?”
电话那头的贺云帆等了数秒都等不到他说话,他瞬间清醒了。
“是你老婆病了?”
傅聿琛听到这个称呼轻蹙了一下眉心,没开口否认,静等对面说话。
“要我现在过去吗?”
“只是发烧。”傅聿琛言简意赅。
“发烧也很严重的,有些人发烧一直不退,得打针才退下来。”
傅聿琛娶了个小他五岁的老婆,云家前几年找回来的二小姐,据说相貌平平,皮肤黝黑,常年干农活。
他想去看看怎么个相貌平平法,其实云卿能被傅老爷子看上,不可能是丑女,传闻也不知是谁传的。
照傅聿琛的性子,他不可能把云卿带给他们几个兄弟看,何况他心尖上还有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傅聿琛听懂他的意思,敛眸看了眼旁边的女人,她蹙着秀眉,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呓语呢喃。
贺云帆很快就抵达御景山庄。
进门看到云卿躺在婚床上,身体裹得严实,面颊绯红,额头上全是汗。
他懵了一下,也没空细看云卿的容颜,有些无语地看傅聿琛,“发烧还盖那么严实,你想烧死她?”
傅聿琛目光平静,那双黑眸里泛着几许冷意,抿着唇一言不发。
贺云帆在心底吐槽,掀个被子都不肯,有心上人就别祸害人家姑娘。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他用手探了探云卿的额头,“这么烫,你不会拿毛巾给她物理降温吗?估计都烧到四十度了。”
“去洗手间拿两块湿毛巾。”
傅聿琛站着不动,眸色晦暗。
贺云帆扶额,“大哥,你还在犹豫什么?这是你老婆,不是我老婆,烧出个好歹来还不是你的责任?”
“烧傻你就有个傻老婆咯。”
傅聿琛那双静默的眸子异常冰冷,利落的下颌线紧绷着,目光扫了眼云卿,转身进了洗手间。
贺云帆打开医药箱拿出水银温度计,作势去解开云卿的睡衣扣子,耳边蓦然响起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做什么?”
“量体温啊,”贺云帆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解衣服怎么量?”
“有必要量吗?”
傅聿琛语调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辩不明的情绪。
言下之意都烧成那样了。
“也是。”贺云帆强忍着笑,还是用电子体温计测了一下,已经烧到40.4度了,他特意拿给傅聿琛看。
“水银温度计比较准,保不准体温更高,人一直高烧不退会危及生命,会发生惊厥,不要小看发烧。”
“你话太多。”
贺云帆:“……”
他迅速给云卿打了一针屁股针,余光一直留意身旁的人,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傅聿琛拨打管家电话,语气冷淡,“床单湿了,让佣人上来换。”
不多时,佣人上来了。
云卿还躺在床上。
傅聿琛弯腰抱起她,怀里的人轻得让他脚步一顿,他敛下眼睫,女人烧得面部红润,嘴唇干涩。
佣人动作麻利地换了新床单。
贺云帆拿起傅聿琛拿来的湿毛巾敷在云卿的颈动脉上。
做好这一切,他才有空细看云卿的容颜,然而他还没看几秒,一道低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
“看够了吗?”
云卿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人蜷缩在床沿边上,丝毫没意识到被子都被她卷走了,男人只盖了半个身子。
傅聿琛剑眉紧锁,抬手捏了捏眉心,偏眸凝向床沿边的人,对方背对着他,娇小的身躯裹着红被褥。
云卿听到动静后屏住呼吸,整个身子都不敢动了,闭眼睡觉。
“云卿,被子。”
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黑夜传入她耳畔,云卿脑袋“嗡”的就一片空白,才意识到他的被子被自己抢走了。
“对不起。”
她往床中间挪,把被子还给他。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落下了满室的余晖,正红色被褥里的两人交颈而眠。
傅聿琛睁开眼看到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女人侧睡面对着他,纤长的腿搭在他腿上,手也搭在他腰。
他眸色深沉晦暗。
第一次认真看她,云卿生得确实美,五官小巧精致,洁白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长睫卷翘浓密。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清淡的香气,是她身上的味道,味道清冷又温柔。
云卿睁开眼看到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她瞳孔骤然放大,条件反射从床上坐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傅聿琛敛下眸中的情绪,没搭理她,掀开被子下床,颀长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洗手间门口。
云卿懊恼不已。
把腿搭他身上,她疯了吗?
-
8月11日是云家老太太七十岁生辰,在凤凰酒店举行生日宴会。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云卿跟着指示牌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在走廊里遇到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云述。
几个小孩七八岁的年纪,每人手上都拿着水枪,迎面朝她走来。
云卿越过他们没走几步,身后陡然覆上一片凉意,他们用水枪滋她。
她蹙起秀眉,不想搭理他们。
哪知她这般沉默换来了他们的变本加厉,冰凉的水直接滋在她后颈。
水顺着后颈滑落至她的背脊,云卿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她回头,冷冷地扯动唇角,“玩够了吗?”
“还没有呢姐姐。”几个熊孩子齐刷刷地摇摇头,黑衣服男孩还挑衅她,拿着水枪滋她的高跟鞋。
云述笑得阴险,“还以为你是哑巴呢,被水滋是不是很爽啊?”
云卿握紧拳头,视线直落云述手上的水枪,她脚还没抬起来,耳边响起一道由远到近的脚步声。
几个小孩循声看过去,看清来人的面孔时,他们大气不敢喘。
傅聿琛越过云卿站在他们面前,他的眼神像深夜的寒冬,冷飕飕的带着一股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道歉。”
男人声音低沉冰冷,几个小孩连头都不敢抬,呆呆站在那,年纪小的那个抗压能力差,吓得都要哭了。
傅聿琛眸光泛着冷意,声线低冷,威慑力十足,“我说道歉。”
云述吓得身形一僵,咬了咬后槽牙,心里恨极了云卿,他弯腰向云卿道歉,“二姐,对不起。”
另外两个小孩见状也赶忙说对不起,灰溜溜地跟着云述跑了。
傅聿琛转身注视云卿,女人微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她脚踩的地方有一滩水渍,高跟鞋都湿了。
他视线往上移,女人后面的卷发湿成条状,礼服是藕粉色的绸缎面料,沾了丁点水就很容易看得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始终低着头,动都不动一下。
傅聿琛胸腔莫名升起一股躁意,他蹙着眉头,“你是受气包吗?”
云卿身形稍僵,显然是没料到傅聿琛会说这句话,她浓密的眼睫轻颤,声音又小又轻,“对不起。”
傅聿琛险些气笑了。
他转身迈着长腿大步离开,走到拐角处时,女人还站在那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还不走?”
云卿跟在他后面,礼服湿漉漉地贴着她的后背,难受极了。
这边厢,宴会到了最重要的环节,云郁航和戚容两人推着生日蛋糕走向云老太太,“妈,生日快乐!”
云老太太笑了笑,视线环顾一圈都不见傅聿琛和云卿,她蹙了蹙眉,又看了一圈,依旧不见他们。
这时,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声。
“咦,怎么不见傅聿琛呀,他没来给云老太太庆生吗?”
“云家二小姐好像也没来,是长得太丑不敢露面吗?”
“传言云卿相貌平平,常年干农活,一双手长满了茧子,估计是相貌丑陋,云家不让她露面吧。”
“傅聿琛也没来,前几天宗老爷子生日他去了,他妻子奶奶生日他却不来,这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到底是云家高攀了傅家,傅聿琛来与不来,云家敢说一个字吗?”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传进了云老太太耳里,她气得胸腔上下起伏。
戚容小声安慰她,“妈,您小心身子,别生气,我打电话问问云卿。”
云郁航脸色很难看,傅聿琛作为孙女婿却不来参加生日,不用明天,就今晚,云家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戚容走到阳台外边打电话,云戚愿跟在她后面,一副看戏模样。
不料电话刚接通,云老太太突然走过来,“把电话给我。”
云老太太接过电话开门见山就问:“云卿,你和聿琛怎么回去了?”
云卿正在回御景山庄的路上,狭小的后车座里只有她和傅聿琛,他们都靠窗坐,中间空出一个位置。
“云卿,说话!”
云卿握着手机的指骨微微泛白,“奶奶,我身体不舒服。”
“装,你继续给我装,你不舒服自己回去就行,为什么叫聿琛回去?”
“云卿,你就是想让我出尽笑话是不是?你心肠怎么那么歹毒啊?”
云卿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随您怎么想,没事我挂了。”
说完,她不等那边说话,直接了当地把电话挂了,车里冷气开得很足,她抑制住想打喷嚏的冲动。
“嗡——”
寂静的车厢里响起手机震动声。
是傅聿琛的手机在震动。
他眼皮都没动一下,任由手机震动着,对方锲而不舍地给他打电话。
傅聿琛脸色阴沉,摁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