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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以痛吻我,我伸之以舌。
“陈行舟,醒醒,醒醒,口水滴我腿上了……”
一个很温柔的声音,犹如冬日里的暖阳,带着些许晒屁股的焦灼感,轻轻敲醒陈行舟沉睡的心灵。
睁开眼,陈行舟一脸诧异。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请秘书吃宵夜。
甚至记得,小秘书啃着鸭脖,抬起头说:“老板,这个好好吃哦”。
他说:“别说话,继续吃”。
“噫~”彼时的小秘书粉面含春,娇若桃花,眼睛忽闪忽闪,好像要滴出水来。
陈行舟很愉快地低头与她对视,眨眼间却莫名感觉天旋地转……
随后就听见有人喊他。
再度醒来,阳光刺眼。
恍然间,像做梦似的出现在高中教室。
身边坐着的是中学时期的同桌,姜雪。
黑板上,竟然还有“距离高考只剩2天”的倒计时。
“丢!卧槽你大坝…”
陈行舟仔细看了许久,似乎又从这惊悚倒计时的字缝里看出字来。
横竖都写着两个字——重生。
“2005年,6月5日。”
抛开即将到来的高考不谈,这也是个刻在陈行舟记忆深处的特殊日子。
就在今天,高中文理分科后一直跟他同桌的姜雪,在骑车离校的路上遭遇车祸,生命永远定格在十八岁。
同样是这一天,炒股多年的老爸,在经历了此前长达四年的漫漫熊市,一亏再亏,万念俱灰之后,决定剁手不碰股市。
于是完美地错过了大A有史以来最猛的一波超级牛市,抱憾余生。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陈行舟深吸一口气,佯装淡定地看向身旁这位刚把他叫醒的同桌。
此时,姜雪同学正用纸巾轻轻擦拭陈行舟遗留在她腿上的口水。
动作很隐蔽,为了不引起注意,她习惯性的把膝盖偏向陈行舟这边,甚至还边擦边看书。
她似乎感知到了陈行舟略显直白的目光,所以也稍稍扭头,轻轻上挑的眉眼,闪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光。
陈行舟不经意地笑了一下,低声问她:“你看书还是看我?”
“看,看书。”
姜雪被他问得莫名心慌。
以前两人顶多互相偷看对方几眼,彼此心照不宣。
陈行舟方才心血来潮的这句‘你看书还是看我’,入耳酥麻,姜雪听来有点撩人的感觉。
“看书就看书嘛,还看看书,跟沈阳站站似的,玩可爱的叠词?”陈行舟心头一乐。
不过,他只在心里打趣,嘴上没说话,转头拿起纸笔,写了张纸条递给姜雪。
姜雪先是有点惊讶,随后头低低,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看了眼内容:“傍晚不要急着回家,我请你吃饭。”
“喔~”姜雪在心里轻声回应。
她不吭声,也不回纸条,陈行舟却心里有数。
反正她座位靠墙,前后包夹,陈行舟挨着过道。
只要他不动,她连去上厕所都要跟陈总提前打报告,获批后才可通行。
姜雪把纸条藏进掌心,陈行舟则单手撑着脑袋,换个舒服的姿势,看向窗外思考人生。
虽然今天是周日,但高三党向来只配拥有下午半天休假,且多数人会主动留在教室复习,自己卷自己。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窗外纸屑纷飞,吗喽似的怪叫嘶吼,此起彼伏。
三年之期已到,憋坏了的孩子们也就只有这时候,才敢大胆、肆意的宣泄一番,释放压力。
陈行舟目前情绪很稳定,只是心中想起一位相识多年,喜欢在短视频平台发段子的朋友。
那小子家徒四壁,但仍不知上进,年少时,学业无所成,心中无女人,身边也没女人。
到了社会上,在底层摸爬滚打、历经千磨万难所能抵达的终点,甚至没够着某些人的起点,回头一看,根本没有所谓的轻舟已过万重山,全是漫长的挫折和艰难。
想想还真TM操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如果你年纪轻轻就开始贪图享受,享受生活,享受爱情,享受自由,那么等你老了呢?
你就会发现自己这辈子基本没什么遗憾。
“前提是要有钱!”
陈行舟正望着窗外出神,姜雪扭头拿起一份习题册,翻了几页后递给他:“这是周老师帮我押的几道高考数学题,你看看吧,临阵磨枪,不快也亮。”
该说不说,陈行舟这小子虽然学习成绩差,上课总打瞌睡,脾气也不太好,甚至跟楼下体育班的男生打过几次架,是班主任眼里的刺头儿……
可他个子高、长得帅,还会弹吉他、拉二胡,唱歌也蛮好听,对姜雪这种品学兼优,单纯善良的女孩子而言,似乎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姜雪口中的周老师,是广东华师附中的数学名师,长年执教并辅导省级奥林匹克竞赛班,水平都快赶上高考出题老师了,他亲自出手押题,多少还是有点谱的。
别看姜同学平时对班里那些过来请教问题的同学来者不拒,知无不言,可到了这至关重要的押题环节,她除了自己认真研究外,也只愿意跟身边的陈行舟分享。
她甚至还担心陈行舟不领情,递习题册时眨了眨眼睛,攥在另一边手掌心的纸条,皱巴巴紧了又紧。
在陈行舟看来,她的表情,动作,语气都显得小心翼翼,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好言相劝:求你,别发呆了,多少学点吧~
“谢谢。”陈行舟很领情地接过习题册。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题目,而是一行很漂亮的字:“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靓仔,高考加油^0^”。
“靓仔也想加油,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只有姿势,没有知识啊。”
陈行舟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假装努力地低头刷了刷题。
“嗯哼??”
陈行舟本以为自己肯定啥也不会,谁知刚审了一遍题,眼睛里突然就浮现出一个字迹清秀的“解”字。
然后,视网膜就像“解码器”似的,唰唰唰的出现完整的解题过程和最终答案。
“眼花了吧…”
陈行舟揉了揉眼,先确认自己有没有眼花。
细看之下,习题册上只有题目,没有解题过程,也没答案。
一旁的姜雪似乎在等着他百思不得骑姐后,转头请教呢。
陈行舟按捺住杂念,带着疑惑,继续往下看第二道题。
这回,视线中的解题过程和答案一瞬间烟消云散。
但很快,脑子里似乎涌入了什么东西。
一时间,宛如喝下了琼浆玉露,醍醐灌顶,整个脑壳烫烫的,酥酥的,麻麻的,说不出的舒服。
感觉好像…开窍了似的。
几乎与此同时,姜雪藏在桌底的小灵通震动了几下。
姜雪轻悄悄拿出手机,刚想跟陈行舟打报告出去一下,结果坐在后排的王强和张华同学眼疾手快,哧溜哧溜的把座位挪得很远,为她开辟了一条VIP通道。
“多谢。”
姜雪道了声谢,从后门离开教室,前往走廊尽头。
接通电话不久,忽然小脸泛白,随后急匆匆的跑下楼。
陈行舟发现自己开窍了。
以前家里的亲戚们常说,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别看现在学习成绩差,爱打架,三天两头叫家长,人嫌狗厌的,长大后一旦开了窍,认真读起书来,肯定是考重点大学的料。
预言家了不是?
陈行舟心里笑了笑,亲戚的嘴,骗人的鬼,除了恨人有笑人无的互相攀比,还是催人上进的动力,是强者的逼格守护者,也是弱者的一生之敌!
呵,So funny。
继续刷题,曾经薅头发,挠耳朵,绞尽脑汁都搞不明白的数学题,现在竟然一看就会,没有任何障碍。
脑筋转动起来,解题过程和正确答案瞬间跃然纸上,就像刚才同桌那沾了些许口水的大腿般丝滑。
而且,不仅仅只是数学,就连理科综合的化学、物理,生物,看起来也不再晦涩难懂,脑筋一动,犹如开车从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转入山东高速,一瞬间大道朝天,畅通无阻!
然而即便如此,陈行舟也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
一时爽不代表一直爽,具体效果如何,还得到考场上验证。
“语文是怎么回事?”
陈行舟动了动眉梢,随手翻看语文的模拟卷时,脑子里蹦出来的居然不是“标准答案”,而是当年在车内打开脱困模式,贪风吻雨时,写的打油诗:
二八佳人体似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遥知兄弟登高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真是高雅他妈给高雅开门,雅到家了。”
陈行舟啐了自己一口,随即放下手头的模拟卷。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思琢磨这些索然无味的题目和狗屁风花雪月,楼下那道像风一般跑向“停车棚”的身影,才是此刻驻扎在心头的牵挂!
从高三十九班教室后门到楼下停车棚大约726米。
普通高中生正常步行需8-10分钟。
陈行舟以放学后跑向食堂干饭的速度全力冲刺,犹如世界杯赛场上的法兰西超跑,极快地追上了姜雪,一个弯道漂移,出现在她面前。
“你跑这么快干嘛?”
两人异口同声的询问,随后又不约而同的各退半步:
“你先说。”
“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没时间在学校吃晚饭了。”姜雪说道。
“我送你。”
陈行舟扭头瞅了瞅不远处的停车棚,姜雪的那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后胎瘪瘪的,不知道是车胎漏气,还是被哪个王八犊子故意放了气。
“看你好像挺急的,我骑车送你吧。”
陈行舟把他的自行车推出来,拍了拍后座,直截了当地询问:“去哪儿?”
姜雪抿了抿嘴唇,说:“我去医院。”
“医院?”陈行舟眉头挑起:“哪家医院?”
姜雪说:“第二医院。”
“嗯?”
陈行舟想起来了,之前通过关系打听,姜雪是在去医院探望外婆的路上出的车祸。
俗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姜雪也是命苦,母亲在她三岁那年,在深山老林里躲躲藏藏生二胎,结果出了意外,难产大出血而死。
她爸受了刺激,整日酗酒,后来只身前往广东打工,常年不回家,对女儿不闻不问,家里的爷爷奶奶也把这个孙女视为负担,关怀甚少。
幸而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对她很好,含辛茹苦的带在身边,抚养成人。
出事之前,外婆原本是打算来学校看望外孙女,不料却在途中突发疾病晕倒,幸而被路过的好心人送进医院。
院方翻看老人家小灵通里的联系人,只有外孙女姜雪,便以情况危急为由,连续打了多通电话,催她尽快到医院缴费。
“嗡嗡嗡。”
姜雪手中的小灵通再次响了起来,她转身接通。
电话那头焦急且不耐烦的语气连番催促。
陈行舟往前两步接过电话:“我来帮你说几句。”
“你好,我是江南区前副区长陈鸿宇的孙子,陈行舟,我大伯是区卫计委的陈卫国。”
“在我和家人赶到医院之前,请务必帮忙,全力救人!”
“如果你做不了主,请把电话转给陈卫龙,他是我叔叔。”
陈行舟话音刚落,对面好像换了个人接电话,态度也变得恭敬:“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陈院长了,我这边马上安排急诊。”
“嗯。”陈行舟点点头,跟着“客套”一句:“请问您贵姓,回头我跟叔叔打声招呼。”
对方客气答复:“免贵姓吴。”
陈行舟说:“好的,吴医师,麻烦您了。”
吴医师连声回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陈行舟等他那边挂了电话,把小灵通递给姜雪,说:“行了。提着的心先放一放,跟我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医院。”
姜雪刚才听他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会还没缓过神来,又要跟他回家?
“边走边说。”
陈行舟做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领着姜雪走出校门,步行抄近路回家。
路上,他主动打开话匣子:“到了医院,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台缴费,我猜你身上应该没带什么钱吧?”
“嗯。”姜雪窘迫地点头,抬眸时又很是感激的看向他。
“先别感动哈,我家也很穷的。
陈行舟目光与她对视的时候,眼神很柔和,嘴上却略带自嘲地说:
“我爷爷,我大伯,我叔,都混得蛮好,唯独我爸,早些年嫌体制内的工作太枯燥,毅然从农业局辞职,下海经商,结果赔到姥姥家,心灰意冷后,回家全职炒股,又亏得一塌糊涂。”
姜雪闻言很意外,此前从未听陈行舟提起他的家庭状况,只知道陈伯伯人特别好,每次学校开家长会,他都会带很多好吃的过来,又常以陈行舟挑食为由,分出大半硬塞给她。
“家里的积蓄,估计也就我妈摆地摊做生意给我存的老婆本。”
陈行舟特地把话说清楚:“我想办法把那笔钱弄出来给你拿去救急,但你要给我写借条,日后连本带利地偿还,知道不?”
“嗯,知道了。”姜雪没有多想,很认真地答应下来、
她心里很清楚,陈行舟连家里给他存的“老婆本”都如实告知了,那必然是在真心实意地想帮她纾困解难。
另外,姜雪也清楚,借钱这事写借条是本分,将来连本带利的偿还,也是应该的。
只是,陈行舟说的是“日后”,身为同桌的姜雪似乎知道这话的内涵,可她既不好意思点破,也不敢往那方面多想。
头低低地跟着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