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暂时吧。”
谢瑶一听,轻嗤一声。
“还暂时吧,你再不回来,你们老季家的产业都要改姓霍了!”说着,她又叹了一声,“真是农夫与蛇……害,不说了,晦气,呸呸呸!今天我婚礼,你可得见证完了才准走,听见没有?”
季泠乖乖点头。
谢瑶是蜜罐子里长大的,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如今她要结婚了,她的丈夫陈煜,季泠听说了,也是个极其宠爱她的。
季泠想,如果没有十年前那场意外带走了她的父母,她应该也会像谢瑶一样这么幸福。
谢瑶摘下季泠头上的帽子,看看她这头短发,觉得实在别扭。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长发多好看呀?”
季泠以前是标准的黑长直,她气质又好,单单往那儿一站,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谢瑶总是以此为傲,因为女神是她的闺蜜。
季泠捋捋鬓前的短发,脸上多了些慈爱:“这样带孩子比较方便。”
“你……有孩子了?!”
季泠抿唇笑笑:“嗯,有一个可爱的宝宝,改天空了带你见见。”
季泠的孩子,自然是个可爱漂亮的宝宝,这一点谢瑶并不怀疑。
“那孩子的父亲呢?”谢瑶换了个话题。
她很关心,不知道季泠是不是找到了一个很爱她的人,是不是找到了一个足够有力量保护她的人,是不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帮她对付霍延霆的人。
季泠6岁的时候,季家领养了霍延霆。
霍延霆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可其实狼子野心。
自从十年前季泠的父母去世后,霍延霆就开始接手季家的生意。她总能听到父母和朋友议论,霍延霆今天又收回了多少股份成了恒安集团最大的股东,明天又做主调整了季家的哪块业务。
那几年是季泠最痛苦的几年,直到五年前的某一天,她不辞而别,突然消失。
有人说是霍延霆为了防止季泠插手季家的生意,所以把她赶出了国,也有人说是霍延霆动了杀心,季泠发现后逃跑了。
谁知道呢?
但他霍延霆肯定不是无辜的。
而关于孩子的父亲,季泠只是摇了摇头。
谢瑶还想问,门外就传来了陈煜的声音:“你就那么确定季泠今天会来?她都五年没有消息了。”
“问问谢瑶不就知道了。”
是霍延霆的声音。
“你们都站在门口干什么?瑶瑶呢?最后一组外景还拍不拍了?”陈煜一个人在外面等了许久,谢瑶却迟迟不出现。
房间里的两个人顿觉慌乱,走正门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休息室就在一楼,落地窗外就是植物园的大草坪,季泠最后看谢瑶一眼,就走落地窗离开了。
陈煜看看面面相觑的众人,心里打鼓,不会真被霍延霆说中了,那个销声匿迹了五年的人,此刻正在他老婆的休息室里吧?
“瑶瑶?怎么了?”陈煜敲门。
没一会儿,谢瑶打开门,身上已经换上了拍外景的轻纱。
“换了件礼服,我换衣服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进来吧。”
落地窗大开着,窗纱跟着秋风扬到了屋外,像要逃跑似的。
谢瑶抱着双臂,挡住霍延霆想进屋的脚步。
“你来干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
陈煜揽过谢瑶的腰,在她耳边哄着低声道:“瑶瑶,老霍特地过来给你送红包,你可别把财神送走了。”
“他是我的亲友吗?不是。再说,霍总送的红包我可收不起。”
谢瑶说得堂堂正正,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陈煜很头疼。霍延霆确实不是她的亲友,他是替季泠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季泠,季城能有几个人的婚礼请得动这尊大佛?
可自从五年前季泠离开后,谢瑶就再没给过霍延霆一个好脸色。整个季城,有这个胆子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陈煜心知,也就是看在季泠的面子上,霍延霆才不和她一般见识。
没在意谢瑶话里的刺,霍延霆只问:“季泠呢?”
语气是笃定了她来过。
“霍总问得可真早,明知故问还是您玩得溜。我还想问呢,季泠难道不是被你埋哪儿了?”
这话可不兴说,直接上升到刑、事高度了。
一旁的陈煜恨自己手不够快,捂不住谢瑶的嘴。
而另一位当事人却挺淡定。
“你这里刚才没来过人?”
谢瑶不答。
霍延霆指指她身后的沙发,“帽子落下了。”
说完,他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转身的时候,吩咐助理:“新娘的贺礼项链丢了,去查查监控,找不到,就直接报案。”
他这是要掘地三尺的意思,并且,手段很卑鄙。
助理默默捏了捏手里捧着的首饰盒,“好的,霍总。”
呸,恶心!查个监控还要找个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谢瑶气得直接取消了外景拍摄。
陈煜很无奈,但也能猜到这种结果。
谢瑶一整个恼怒加不安,直到仪式开始,霍延霆那边也再没来过消息。
她想,季泠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这场婚礼,因为霍延霆的莅临,临时加了个环节——亲朋致辞。
刨去季泠的因素不说,霍延霆和陈煜是好兄弟,这个亲朋,说得过去。
霍延霆今天一身深灰色西装,发型明明随意,但又别有味道,往台上那么一站,灯光下的他就是人群的焦点,哪怕今天的男主角本该是陈煜。
这时,有人远远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霍延霆将一早打了腹稿的贺词说完,助理就抱着首饰盒走到了新人面前,盒子里的,正是之前那条“丢了”的项链。
司仪一眼认出了这是不久前宝嘉德拍卖会上,一千两百万拍出去的深蓝之心。
“让我们掌声感谢霍总为新人送上的贺礼。大家都知道霍总和陈总是好兄弟,为了好兄弟的婚礼,霍总都能一掷千金,那请霍总容我好奇,任小姐近日荣获牡丹奖影后,您打算给任小姐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呢?”
霍延霆帅气矜贵,堂堂总裁,周围莺莺燕燕无数,可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这么多年来,他的绯闻女主永远只有一个人,任梦迪。
大家都很好奇司仪问的问题,可霍延霆也是出了名的采访时不回答私人问题。
陈煜脑子里都想好怎么圆场了,霍延霆却开口道:“和希庄园?我还在考虑。”
和希庄园!
季泠顿时瞪大了眼。
那几年霍延霆处置了季家的很多产业。
季母喜欢花,季父便在城南买了个公园,请了最好的园艺师,让公园四季开花,季母每个季节都带着季泠和霍延霆去野餐游玩,霍延霆卖了它。
季父喜欢钓鱼,开了个小渔具公司,还出资赞助了一个钓鱼大赛,霍延霆遇到困难时,季父总是带着他一边钓鱼一边开导,他关闭了渔具公司,还从大赛撤了资。
季泠喜欢甜食,季父便开了个糖果厂,品牌叫“宝贝的糖”,而霍延霆亲手把它转让给了别人。
季泠试图阻拦过,可她没有话语权,阻拦了又能怎么样呢?
季家的其他产业,对她来说不过是几行文字,而那些留下记忆的,最终只剩下了季家老宅季南公馆和季泠奶奶留下的和希庄园。
那是她仅剩的东西了。
季泠在远处默默咬紧下唇的时候,霍延霆在起哄声中走下了台。
霍延霆今天很给面子,一直在酒店待到婚宴结束。
陈煜最后的最后在休息室里见到他的时候,很是惊讶,“你怎么还没回去?”
霍延霆只说:“累了,歇会儿。”
他闭上眼睛休息,冷不防陈煜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顺着陈煜示意的方向看去,女孩儿剪去了一头长发,身影单薄,看着他的时候,眼底泛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似的。
“和希庄园,还给我。”
看着门口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陈煜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说霍延霆料事如神呢,还是说他对季泠了如指掌。
其实一开始听见霍延霆说打算把和希庄园送给任梦迪的时候,他也是震惊的,作为好兄弟,连他都觉得霍延霆这回真不做人,也难怪谢瑶差点儿当场扑上去挠花他的脸。
可现在嘛……
看看霍延霆脸上分明流露出来的得逞,他悟了。
是真卑鄙啊!
霍延霆起身,拍拍新郎官的肩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走了。”
他径直走向季泠,生怕她再次逃走似的,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了。
尽管此时婚礼宴席已经结束,可在酒店周围逗留的人还有很多。
不为别的,只为还没离开的霍延霆。
如今商界的各位二代们都知道,结识霍延霆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就说陈煜吧,几年前陈家险些破产,危机中是霍延霆拉了陈家一把,后来陈家不仅顺利度过了难关,生意还蒸蒸日上。
此时在酒店外闲逛的,还有刚才的婚礼司仪。
二代们是不屑和他这种人来往的,所以他只能和自己的小助手在角落里闲聊。
“超哥,你胆子也太大了。说实话你刚才在台上cue霍延霆的时候,我都吓傻了。连媒体都不敢问的问题,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了。我当时真怕霍延霆直接甩脸色走人。”
小助手现在说起来,都心有余悸。
“你当我傻吗?这种事,没有霍总批准,我敢开这个口?”
“这么说,是霍总故意让你在台上这么问的?”
司仪点头:“所以啊,我猜霍总和任梦迪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准备去自荐一下。要是哪天我成了霍总婚礼的司仪,那我这出场费不得蹭蹭往上涨?”
司仪做着黄粱美梦,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霍延霆拉着一个女人准备离开。
他心里明知道应该回避,可鬼使神差地,他就是快步追上去拦住了他们。
司仪递上名片,“霍总好,我是今晚的婚礼司仪徐超,如果您日后有需要的话……”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霍延霆就拉着季泠直接绕过他离开了。
徐超这会儿弯着腰,一副恭敬的样子,没想到被无视了个彻底。
看着霍延霆的车开走,他才咬着牙说:“刚才那女的不是任梦迪吧?这个消息卖给狗仔,应该挺值钱的。”
霍延霆开着车,一路穿过繁华的闹市区。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此时的和安街正是热闹的时候,而这整条街,都是季家的。
他单手控着方向盘,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副驾驶上的季泠。
她一路无言,只侧头看着窗外。
车里没放广播和音乐,安静得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几年去哪儿了?玩离家出走?长能耐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听到他的声音,季泠肉眼可见地颤了一下,她依旧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用大人的口吻和我说话,你凭什么教训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霍延霆一听,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回来,你就和我说这些?”
“不然呢?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哦,有一件事,刚才说了让你把和希庄园还给我,你怎么不吱声了?”
霍延霆一时语塞,脸色有些难看。
这些年他一个人打理霍家上下,习惯了也享受那种凡事都在自己掌控里的感觉。
可现在,那个脱离他控制的存在出现了。
他咬咬后槽牙,试图平心静气地和她交流。
“今晚我要是不提和希庄园,你打算去哪儿?回来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季泠终于扭头看他,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霍延霆,我是成年人了,凭什么做什么都要向你汇报?再说了,你又凭什么擅自决定把奶奶留给我的和希庄园送给别人?”
霍、延、霆?
以前的季泠,别说是和他顶嘴了,就连喊他都是甜甜地喊哥哥,什么时候直呼其名过?
霍延霆气闷,一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尖都在泛白。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哥哥!”
季泠一听,又把头转了回去,看着窗外小声说:“领养的……”
“你说什么?”
“和希庄园还我!”
他咬紧了后槽牙:“……回家再说。”
两个人接下来一路无话,霍延霆把车开得飞快。
幸亏是郊区,不然他高低得吃几张罚单。
霍延霆带着季泠回到季南公馆,临进门的时候,季泠却站在门口不动了。
眼前的一切,都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埋在心底的熟悉感顿时涌上来,眼睛里就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
霍延霆回头看的时候,就看见她正啪嗒啪嗒掉小珍珠。
他叹了口气,心里的火仿佛一下子被她的眼泪浇灭了。
他走过去用手给她擦眼泪。
“哭什么?”
话音一落,季泠就侧脸躲开了他的手掌。
她抬手自己擦擦眼泪,像个赌气的孩子。
“你把和希庄园还给我。我知道你那里有土地使用权的转让协议书,你签好名,我拿了就走,我还有事。”
霍延霆刚刚平息的怒火,瞬间死灰复燃。
他脸色阴沉,眸子里火光暗暗窜动。
“季泠,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没闹。我有自己的生活,今天回来也只是为了拿回庄园。你把协议书给我,我立马就走。”
霍延霆一听,只觉得整个人气血翻涌,她到底知不知道这几年他花了多少力气找她。
一声不吭地回来就算了,还想走?
他心一横,走过去把气呼呼的季泠扛进了家门。
“张妈,去把小姐房间的钥匙拿来!”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她走!
看到季泠终于回来,张妈原本还站在后面偷偷抹眼泪,可这兄妹两人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她没办法,只好先照着霍延霆的吩咐做。
霍延霆二话没说,把季泠扔在床上,转身就把房门锁了。
季泠缓过神来去拍门,在房间里急得大喊:“霍延霆,你放我出去!你这是人身监禁,你再不放我出去我报警了!”
到底是两兄妹,卑鄙也能卑鄙到一块儿去。
只可惜霍延霆压根不怕她这无关痛痒的威胁。
“呵,我倒要看看哪个警察能把回家叫做人身监禁的。”
说完,他再不管季泠喊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延霆被季泠气得嗓子疼,正喝水的时候,张妈在后面犹豫着开口:“少爷,小姐这是怎么了?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再做点什么?”
霍延霆本来想说不用,他气都被季泠气饱了。
可仔细想想,在陈煜婚礼宴席上的时候,他就没看见季泠出现过,猜她大概是没吃晚餐。
无奈,尽管心里有气,他还是让张妈煮了碗面。
他担心季泠的身体,最后还亲自把面给她送到房里。
季泠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看到霍延霆进来,她目光控诉地盯着他把面放在桌上,又把筷子递过来。
她没接,只用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瞪着他,逼迫他说点什么。
“要我喂你?”
季泠没理,开口就问:“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和希庄园还给我。”
霍延霆见她不接,就直接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叹了口气,用最平稳的声音说:“季泠,我是商人,把和希庄园给你,我能得到什么?”
季泠一听,笑了。
什么担心,都是假的。
果然,霍延霆还是那个霍延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