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还有一周的时候，后妈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带着「教育专家」来给我家访。
专家拿着戒尺，扒拉我的手办柜子，还逼迫我亲手砸烂我最珍视的高达。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手办的价值，比他命都贵！
出了电梯，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家大敞着的门。
门里传来男人蹩脚的普通话。
「高三的孩子，还玩这些东西！」
「学习的时候这些东西摆在眼前，百分之五十的注意力都会被分散！」
「俄罗斯教育家说过，没有惩罚的教育是不完整的！」
瞥一眼门口的摄像头，我推开门。
屋里一片狼藉，我精心布置的手办柜里面空空如也，地上是散落一地的手办，有几个刚拼好的高达模型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旁边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小矮个，地中海，一张臊眉耷眼的脸，手上拿着把一米多长的戒尺，不停扒拉地上的手办残骸。
女的看着还算年轻，吊眉吊眼，挺着大肚子，此时正拿着手机录像。
听到动静，还回过头来冲我挑衅地笑。
是刚和我爸领证三个月，但是已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月的我后妈。
陈笑笑。
看着地上零件四散的高达，我心都在滴血。
胸口一阵抽痛，情绪翻江倒海，我感觉有血气顺着喉咙往上涌，但是被我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这人有个特点。
气到极致的时候，反倒最冷静。
陈笑笑把镜头对准我：「哎哟，咱们家大学霸终于回来了，还不快看看妈妈给你请了谁回家？」
陈笑笑走过来拉我的手：「这可是有名的教育专家！还不赶紧叫人？」
我一脸嫌恶地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陈笑笑脸色一变，痛心道：「小川，妈妈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妈妈是真心为你好啊！」
说着一把拉过旁边的男人。
「这是我特意请来的专家，魏老师！」
「人家魏老师教龄二十多年，不仅自己的孩子是小神童，还带出来了数不清的名校学生！」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家请过来给你做家访！」
我冷笑：「做家访？」
指着门口被撬开的锁：「做家访需要撬开我家的锁？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陈笑笑堆笑的脸一僵。
自从我妈去世，我爸迫不及待把陈笑笑领回家以后。
我就和家里人彻底闹掰了。
自己一个人搬到学校旁边的这间房子里住。
「你——」
陈笑笑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旁边的男人拦下了。
「小川，不要这么激动嘛。」
他拿着戒尺走过来，一副和善的样子：「小川，我姓魏，叫魏华英。叫我魏老师就行。你的情况我已经跟你妈妈了解过了。」
他装模作样地从包里掏出一摞纸，用唾沫捻开边角，开始念。
「陆川，a市一中高三学生，物化生组合，一模成绩345分，全省排名四十一万。」
「二模306分，全省排名四十五万。」
一米多长的戒尺在他手里敲啊敲。
魏华英冲我咧嘴一笑，眼睛里是明晃晃的轻蔑。
「据我所知，最后一次模考刚刚出成绩。小川啊，按你这稳步下降的趋势，这次该不会只考了二百多分吧？」
二百多分。
我所在的s省是出了名的高考大省，高考人数超百万。
二百分只能上民办大专。
想到刚刚出校门的时候，老师塞进我手里的成绩单。
她当时怎么说得来着。
她说，陆川，玩玩行了，也别把分数整这么难看啊。
想到这儿，我突然有了些恶趣味。
「这位专家，」我特意咬重专家两个字，「我就是考二百多分，和你有屁关系啊？」
「怎么没有？」
魏华英高高抬起头，用力抖动手里的纸。
「老师我呢，恰好有点人脉，刚刚拿到了你的模考成绩单。」
「小川啊，你妈还在拍视频，老师照顾你的自尊心，就不一科一科念了。」
「但是这个二百五十分的总分，」他笑得嘲讽，抬手把成绩单怼到陈笑笑镜头前，「二百五，我把答题卡扔地上踩几脚都比这高，实在是有些好笑了。」
好笑。
当然好笑。
我在考场上一题一题控分考出来这个二百五，不就是为了拿来逗大家笑，缓解同学高考临近的焦虑的吗？
陈笑笑假装惊讶，但是脸上的高兴装都装不住：「天哪！小川，离高考只有一周了，你考这几分，是要愁死我和你爸啊！」
「我看你挺开心的啊，我去上大专，不是正好给你肚子里的腾地儿吗？」
被我毫不留情拆穿，陈笑笑气得一噎，但是不好发作，只能撺掇魏华英。
「魏老师，您看看，我们家小川还有救吗？」
「有救，当然有救，」魏华英拍胸脯，「我从教二十多年，还没有我搞不定的学生。」
他盯着我：「陆川，你的成绩单显示，你高二甚至考过全校第一名，成绩下滑这么快……」
他拿起戒尺，拨弄地上破碎的零件。
「只有两个可能。」
「一，你之前都是作弊，纯靠科技拿分，现在才暴露。」
我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可能我脸上的嘲讽太过明显，魏华英面子挂不住，连忙继续说：「当然，这个可能性毕竟不大。老师还是相信你的。」
「咔嚓」一声。
他的脚落在地上完整的手办上。
狠狠用力碾磨。
脆弱的手办应声而碎。
我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角落里隐藏的摄像头闪着光，我硬生生把动手的冲动忍下来！
「第二个可能，就是玩物丧志！」
「你都已经高三了，这些东西能给你高考加分吗？这些东西是你爹还是你妈？」
陈笑笑附和：「魏老师说得没错，自从陆川开始玩这些，成绩就一落千丈。」
「魏老师，小川就拜托你了！」
魏华英的手落在我肩膀上。
问我：「小川，你想进步吗？」
看着地上破碎的手办。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刚刚魏华英踩的，是一款早已经绝版的手办。
我和我妈收来的时候，花了大几万。
心里有个计划慢慢成型。
「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