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陆随是我妈二婚对象的儿子，认识他的那年，我十三岁。
陆随只比我大半岁。
我妈和陆随他爸青梅竹马，互相喜欢了很久很久。
但奈不过陆家根本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他们逼着陆随他爸娶了陆随他妈，而我妈在一次伤心欲绝喝醉酒的时候遇见了我爸。
然后有了我。
我妈的父母觉得自己的女儿丢了他们的脸，逼着我妈和我爸结了婚。
我妈恨我，又不能弄死我，后来她终于熬到我爸身体不行了死了，迫不及待地和陆随他爸重新有了交集。
彼时陆随他爸妈还没有离婚。
陆随恨我们，他觉得是我母亲害的他父母离异，害得他妈变成了只能住在疗养院的人。
他看在他爸的面子上不敢报复我妈，所以对我没有好脸色甚至欺负我。
起初我觉得是我妈的错，所以一直迁就他。
后来他见我亲妈也不待见我，于是加倍地报复我。
而我从来没有选择反抗。
我没有退路，无处可去，我没有容身之所也没有毫无原则站在我这边的人。
我一无所有。
他在学校里一呼百应，他会让很多人喊我小三的女儿，会勒令我帮他们跑腿写作业倒垃圾干许多事，会泼我水，撒我一身的粉笔灰。
会让所有人都不要理我，不要和我说话。
自从来到鹿城，我没有交到过一个朋友。
小孩子欺负人，有时候花样比大人还多。
我也曾想过把这些事告诉母亲，但我妈说：“你安安静静地待在陆家，和小随好好相处，我没让你饿死冻死在你那个人渣父亲家里，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不要给我和你陆叔叔添堵。”
“身上流着人渣的血，就活该被欺负。”
我刚想开口说话：“可是......”
我妈已经转身离开了。
可是，我身上另一半，不是你给予我的吗？
说我父亲是人渣，可是为什么我印象里，父亲很好呢？
对你很好，对我也很好。
这样一直到我十六岁，考上高中那一年。
陆随如影随形，再次和我一起上了鹿城一中。
可我明明我看到他的高中志愿不是这个学校，我明明选了和他截然相反离陆家很远的中学。
他在开学那天，站在学校大门的栏杆旁边，对着我笑：“乔年，你以为可以暂时摆脱我了吗？做梦。”
“乔年，我真是喜欢看你被欺负的时候不甘心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眼神，没了你，我高中三年，该多无聊啊。”
“你就只能在我身边，被我欺负。”
我看着眼前陆随的唇瓣一张一合。
如坠冰窟。
我以为还要再过三年和从前一样的日子，如果没有遇见江之野的话。
2
陆随长得帅，成绩好，再次在一中一呼百应。
他又一次在放学后打球的时候让喜欢他的女孩把我拉扯到了操场边。
夏天的天气，五六点的时候太阳依旧晒得人肌肤发烫。
陆随在被树荫遮盖的篮筐下教那个喜欢他的女孩打球。
而我站在阳光直照的地方。
周围都是陆随和周曦的朋友，我站在这里，本身就像是一场笑话。
那女孩名叫周曦，鹿城周家的女儿。
周曦长得漂亮身材好成绩好，是那种校园里所有男生会喜欢的女神模样。
这样的女孩喜欢陆随，周家又和陆家关系很好，两家的家长都喜闻乐见。
在周曦第三次把球砸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抬头看了周曦一眼。
周曦大抵是没有想到我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猛地往陆随身边一窝：“阿随，你妹妹瞪我，你还说她不凶呢。”
“乔年，你胆子真是变大了，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吗？”陆随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把目光转向陆随，看他把周曦护在怀里，好像我会把周曦吃掉一样，我只觉得好笑。
“你们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乔年！我说让你走了嘛？”
陆随拉着周曦几步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被晒红的脸和汗水打湿的刘海，眼里露出嫌恶的表情：“太热了，去买些水给我们拿过来。”
我没想到的是，我辛辛苦苦买回来的冰镇矿泉水，全部都浇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大抵是发现了欺负人的乐趣，在放学后无人的操场上。
然后用那些冰水，将我浑身都浇透了。
我想要逃离，但每次都被人拽了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转头，就看见穿着校服短袖、又高又帅的男生，他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目光冷冷地看着远处的陆随。
眼神晦暗不明。
陆随显然也看见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
“啊，是江之野，我们学校一霸啊。”
“这位高二的爷打架斗殴不断，但奈何成绩好，学校老师也不多管他。”
“快走快走，别看热闹了，这位爷可比高一那个陆随还不好惹。”
人群退散，陆随本来还想上来拉扯我，但拗不过周曦冲着他撒娇，说要去吃饭。
于是陆随对着我冷冷地丢下一句：“回家等着瞧。”
又转头看了一眼江之野，才拥着周曦离开了。
江之野几步走到我面前，声音又冷又酷：“叫什么名字？”
我抬头盯着他看，明明是那样冷峻的容貌，却又长了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不知是不是那天太阳太晃眼，我觉得面前的男生和陆随的眉眼，竟有一点点相像。“乔年。”
“你不是那个陆随的妹妹吗？怎么不姓陆。”
我低了低头，声音微小：“不是亲的。”
他“嗯”了一声，突然不说话了。
下一瞬，他把他肩膀上的校服兜在我脸上：“擦擦。”
我闻到了烟草混着薄荷的香味，那大概是江之野校服外套上的味道。
我把他的校服从头上拿下来，抬头看着江之野。
书上说，有些人出现都是带着光的。
书上果然没有骗我。
逆光里，江之野真的就仿佛站在光里。
“为什么帮我？”
江之野低头打量我几眼，他没回答我，倒是突然笑道：“真丑啊。”
他又朝我伸了伸手：“吃饭，去不去？”
我想应该是江之野的眼神太过真诚，我竟然在那一天，那样相信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