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目四顾,竟然看见好几个熟悉面孔,他们和我男友同在一个支队。
想来,我的案子应该是落到他们头上了。
一丝喜悦涌上心头,那我岂不是可以再看到我男朋友!
「老孟,这边!」
我扭头看去,就看到孟固扬急匆匆地跑过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
他笑容温柔地揉揉那个女孩的发顶,「你在这等我,别离太近,味道不好闻。」
原本要奔向他的我如遭雷劈愣在原地,那抹温柔狠狠刺痛了我。
孟固扬就是我的男朋友,可我已经多长时间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了?
女孩我也认识,叫童琳,是我的学妹,也是我在精神病院的同事。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我这是死多长时间了?
孟固扬来就是简单地进行一下检查,大概给出一个侦查方向,具体的尸检还要回队里进行。
「死者为女性,年龄在25到35之间,看腐败程度初步判定死亡两个月以上。」
我跟着蹲在旁边,他俊美的脸上严肃又认真。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我死了,孟固扬和童琳作为我生前最亲近的两个人,互相照顾走得近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队招手喊来一个队员,「去查查本市近两个月符合条件的失踪女性。」
队员领命快步离去。
李队身边的另一个队员刘明洋却突然睁大眼睛,「欸,你别说,这条件,嫂子好像也符合啊!」
李队也猛地眼神一变,显然被提醒到了,目光转向还蹲在尸体边的孟固扬。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晦气的事情,冷着脸,皱着眉,头也不抬道:
「谁出事她都不会出事,以后不要提那个女人,我现在的女朋友是童琳!」
刘明洋无奈辩驳:「你就真的相信嫂……周姐会渎职?更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逃跑?」
「医院的精神病人逃脱一事才刚刚开始调查追责,她就消失了,不是心虚是什么?既然想躲,那她最好躲一辈子,就算死也给我死远点,不然迟早要为她做的事情负责任!」
我惊诧地看向他们,什么渎职?什么怕承担责任逃跑?
我明明是被害死的!
尸体就躺在你们眼前,你们在说什么?
还有,孟固扬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你现在的女朋友是童琳?
我们两个可是订过婚的!
你怎么能谈论起我时那么冷漠?
我急得浑身颤抖。
我想去拉孟固扬。
我想吸引李队注意。
我大声地质问。
可他们看不到,听不到。
我无力地坐在地上,一眨眼,灵魂跟着孟固扬到了解剖室。
解剖室里,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孟固扬身穿白大褂,神情专注地站在解剖台前,他的手法熟练而专业,仔细地检查着尸体的每一处细节,不放过任何线索。
「左腿骨折,下体撕裂伤,死者生前极有可能遭到侵害。
「十根手指第一骨节消失,切口整齐;右耳耳垂缺失,看形状推断应是撕咬伤。面部有翻卷,极有可能被毁容了。
「脖子上有掐痕,致命伤在颈部,伤口小,初步判断是被利器扎到颈动脉失血过多身亡。」
一旁的助手忍不住惊呼:「这是虐杀啊,尸体表层已经腐败,不然不知道还能发现多少伤口!」
孟固扬看了助手一眼,「提取dna,入库比对吧。」
虐杀吗?
死前的一幕幕画面像锋利的玻璃一样从脑海中划过。
突然出现的脚步声……
偏执的话语……
我死前好像还打了个电话?
血从脖颈喷涌而出的热烫……
我痛苦地捂着头蹲下,根本不能把这些连贯起来。
我好像忘了我是怎么死的了。
孟固扬回到办公室,童琳从门后蹦出来直接跳在他背上。
「阿扬,我好想你!」
哪知,孟固扬背着她直接往沙发上躺,在童琳的惊呼中转身压在童琳身上。
俩人在沙发上滚做一团,孟固扬手暧昧地在童琳唇上游移,「才一个小时不见就想我?我看你是想我接着做刚刚在家里没做完的事吧?」
童琳红了脸,捶他胸口,娇嗔道:「才不是!」
孟固扬手一路移动从衣服下摆钻进去,在她腰上摩挲,「口是心非!」
童琳被他摸得软了身子,发情一般在他怀中扭动,最后主动勾上孟固扬的脖子吻了上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盯着俩人忘情拥吻的身影。
这还是我那个高冷禁欲的男朋友吗?
这还是我那个活泼单纯的好闺蜜吗?
我眼睛猩红,飞快冲上前想把俩人拉开!
我拼命地拉拽着他俩,可我的手却从他们身上穿过,没有一点用。
「你们两个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啊!我才死两个月呀!两个月!
「你刚刚才亲手解剖了我啊!转眼就跟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童琳的衣摆被掀起,孟固扬的衬衫扣子尽数解开。
俩人如干柴烈火般一点就着,令人脸红心跳得声音一声声传入我的耳朵。
我捂着心口想吐却吐不出来,只能趴在地上干呕。
「砰——」一声重物坠地声,接着就是「哗啦啦」积木块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
俩人喘着粗气停下动作。
沙发边案几上摆着的一座三十厘米高的人型积木被碰倒,小小的积木粒纷纷扬扬地坠向地面,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童琳一开口,声音娇得能滴出水,「阿扬,这好像是周姐送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吧,对不起。」
说着,童琳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孟固扬立刻心疼地抱着她安慰:「没事,坏就坏了,我早就想扔了,正好。」
我呆愣愣地看着满地积木粒,心脏部位好像被生生剜出一个大洞,风带着森然的冷意穿洞而过。
那座积木是我一粒一粒拼了四个月才拼好的。
积木的形象是法医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的半身像,也是孟固扬每天都挂在嘴边的偶像。
积木是我专门托关系花重金找人设计的。
平常工作忙,又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不敢拿回家拼。
只能趁着休息时间,甚至晚上下班以后骗孟固扬说在加班,然后悄悄在办公室拼。
因为积木粒太小,时常拼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
我还记得当时孟固扬二十岁生日当天,看着我捧着这座积木出来,笑着对他说生日快乐时,孟固扬眼眶都红了。
他紧紧抱着我,「此生能和心爱的姑娘携手,能从事热爱的职业,人生已经毫无遗憾了。」
第二天,积木就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逢人就炫耀。
而现在,积木碎了一地只换来他的一句,我早就想扔了。
我想笑。
我想哭。
可我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流不出一滴眼泪。
因为,我已经死了。
人死以后,连情绪的宣泄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