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中,头顶的光毫不留情刺进苏宝尔双眼。
外面是男人嬉笑调情的电话声。
“听话,不想被听见,乖乖闭嘴。”
苏宝尔难堪地咬住唇。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原本慢悠悠调情的男人挂了电话,开始烦躁的拍起了门。
“生孩子啊,一个小时还没出来!”
愈拍愈响的门板和空气中情欲的味道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门外男人似乎发现什么,骂了一句“操”,转身去了隔壁。
苏宝尔终于被放开。
相比她一眼看出发生了什么的狼狈模样,男人正经的像是才结束一场漫长马拉松。
唯一不雅观的,只有稍显凌乱的衣摆。
洗过手,他才不紧不慢剔她一眼。
手指上的水珠被他漫不经心弹出来:“收拾好再回去。”
出门前,他还“贴心”地为她关上门。
苏宝尔哆嗦着站起身,扯过两张纸,开始收拾残局。
这一切很快做完,因为宋牧则不会留给她太多时间。
迅速在后台补好妆,视线瞥过外面站在昏黄路灯下的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苏宝尔瞳孔一缩。
和她交好的徐心蓉走过来,注意到深秋外穿着皮夹克的可疑男人:“又是他?”
“需要帮你报警吗?”她夹着烟倚靠在墙边反问。
连续一个礼拜,那个男人一直站在同一个位置。
甚至有几次,在苏宝尔下班后对她动手动脚。
徐心蓉初中辍学,对苏宝尔一个大学生很是稀罕,知道她缺钱,把她当妹妹看,好几次帮过她的忙。
也替她骂过那个男人。
苏宝尔长的漂亮,像蜜罐子泡出来的甜心,有种清清冷冷的疏离,喜欢她的男人不计其数,徐心蓉把他当成了对她死缠烂打的恶臭男人。
苏宝尔垂眼,刻意忽略掉外面男人,匆匆丢下一句“不用”离开。
直到站在包厢外,她依旧能感受到,郑伟旭阴郁又黏腻的目光像一条毒蛇死死缠住她。
苏宝尔握住门把,长而轻的叹口气,思绪陷入往事。
苏母去世前,欠了一屁股医药费和网贷,她走了,这些钱自然落到她头上。
倘若苏宝尔狠心,大可以置之不理,可那样的话,就是另一个人被纠缠......
前几期时她都按时还上,除了上个月资金有些短缺,延迟了一天。
就一天,贷款翻了整整几倍。
苏宝尔试过和那些人好好沟通,可他们本来是靠这个吃饭的,还不上钱他们反而乐享其成,这样还能收取大部分利息。
苏宝尔不用算都知道,如今欠的钱已经远远超过苏母生前借的那些本金。
更何况郑伟旭是被指派来催她还钱的混混,并在看见年轻漂亮的苏宝尔第一眼,就对她起了坏心思。
她不能坐以待毙。
靠普通打工绝对支付不起这些钱,她长的漂亮,在同学介绍下有了这份工作。
入了这行,谁又摘的干净,被揩油是常有的事。
苏宝尔是幸运的,因为她被这最有权势的男人看上。
打上宋牧则标记,就算有人贼心不死,也会碍于他的面子退避三舍。
没人惹的起这位南城霸主。
推门进去,原本嘈杂的包厢霎时安静。
宋牧则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懒散靠在沙发上,指尖燃一根烟,火光明明昧昧,映亮他眼底嘲意。
面前放着两三张牌和筹码,这群富家子的赌注一向很大,苏宝尔无意猜。
才餍足一顿,宋牧则没有刚进来时那么喜怒无常。
他冲苏宝尔点头:“过来。”
他出门前还一脸戾气,和苏宝尔闹的不可开交,现在对她又这么好脾气,明眼人都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围极有眼力让出位置。
苏宝尔坐下时大腿传来酸涩感。
男人的手搭在她腰间,手指刚好抵住一块撞出来的乌青上,疼的苏宝尔咬紧下唇。
落在外人眼里,是楚楚可怜。
宋牧则拉近她,很自然的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间的热气故意喷洒在她耳根后,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别勾人。”
苏宝尔懒得纠结他的词眼。
惹恼了他,受苦的是自己。
“随便打一张。”他淡淡吩咐。
苏宝尔不懂牌,听他这么说,也就随便抽了张打出去,却直接给闲家点了炮。
糊牌的人心情大好:“宝贤城的别墅!啧啧,宋总,这我可不客气收下了。苏小姐,就算宋总财大气粗不缺钱,可你也要悠着点,别把宋总老婆本输没了。”
“别听他瞎说,”宋牧则手掌在她后背摩挲,暧昧不清的语调,“我输的起。”
“哎哟,闪瞎我的狗眼了!”
“宋总,顾及一下单身人士嘛。”
“来来来,接着打!”
苏宝尔不敢打了。
就算宋牧则说不在乎,宝贤城一套别墅两千万,花的不是她的钱也舍不得。
她收回手,拒绝:“算了吧,我......”
见她不愿意,宋牧则没强求。
把人放了,摸了两把牌,今晚他手气好,刚输了的又赢回来,面前多了一堆筹码。
他像处理垃圾一样把那些玩意丢进苏宝尔怀里,起身:“散场。”
别人看他没兴致,恭维两声,便散了。
走的时候苏宝尔感受好几道目光促狭的落在她身上。
等包厢里的人走光了,宋牧则目光扫过她,眼底幽光闪着侵略,让苏宝尔汗毛直立。
折腾的太狠,她现在有些发怵。
宋牧则若有所思看她。
她性格一向沉闷,不爱说话,只有做那事的时候格外惹人些。
刚才不知是不是外面有人,一直咬紧唇,半点声音没发出。
咬的狠了,唇上多了个小口子。
想到这,喉结滚动带着躁意。
其实宋牧则今天来这,就是为了泄火,不光是身上的,还有心里的。
上个礼拜他忙出差,一下飞机赶过来见她,却看见苏宝尔在门口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他眼神瞬间凉下来。
秘书提着礼物在后面唯唯诺诺:“宋总,需要我去叫一声苏小姐吗?”
宋牧则没说话,眯眼看过去,惨白的路灯下,苏宝尔的手被那人拉着,没挣脱。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两人依偎在一起,让人想起苦情戏里即将遭人棒打的鸳鸯。
宋牧则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挺好笑的。
看不出来苏宝尔眼光这么差。
他知道苏宝尔心里有人,不过成年人,谁心里没一两个过去。
至少她干净,这也是他知道这件事后还是选择把她放在身边。
反正苏宝尔自己讲不可能和那个人在一起,宋牧则听了也没恼,但也不太想听这种少女春事,那晚把苏宝尔折腾的够呛,半夜起了烧。
他有洁癖,照理看见那一幕,应该和苏宝尔断了。
可是没有。
不仅没有,今天还拉着人在卫生间浪荡一场。
“哑巴了?”
以前苏宝尔不说话是情趣,宋牧则乐意顺着她。
今天没兴致,皮鞋伸过去逗狗似的踢踢她,声音掺了点寒:“苏宝尔,说话。”
苏宝尔的名字念快了,听的像“宝儿”两个字。
让人有种缱绻呢喃的深情。
宋牧则是没有心的。
苏宝尔一直知道。
她冷静了片刻,开始在脑海里搜刮在哪处惹恼了这尊佛。
从今天他来这开始,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她。
苏宝尔不傻。
她换上干净的笑坐到他怀里,仰头,清纯的模样足以勾起男人的怜悯心。
只是宋牧则今天的心格外硬。
“没满意?”宋牧则坐怀不乱睨她一眼。
听出男人语气里的双层含义,苏宝尔脸色微红。
她对那事不热衷,可架不住宋牧则喜欢。
况且徐心蓉跟她说过,来这的哪个男人是抱着找真爱的态度,床上伺候好,小费拿的多,底气自然足。
宋牧则就是她的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自然要讨好。
“没有,”她软了声音,眼神勾人的厉害,穿着包臀裙的腰弯下去,盈盈不堪一握,“不过你想的话......”
宋牧则推开她:“没兴趣。”
他点了根烟偏头看她:“上次让你帮忙设计的东西,方案过了,想要什么奖励?”
苏宝尔是学设计的,之前找他的时候碰巧看见他在为一个设计方案发愁,于是帮着改了几笔,没抱有能行的意思,听见他再提起这事,她倒愣了下。
“钱?”她小心翼翼问。
宋牧则气笑了:“俗气。”
别的女人就算要,也是变着法把自己摘干净要,几个包几套珠宝,转手也能卖出去。
只有她这么实心眼的说要钱。
他又看苏宝尔穿着,有些嫌弃:“我平常苛待你了,钱不够花?”
苏宝尔摇头。
宋牧则是个大方金主,可谁让她背后有那么个无底洞呢。
“苏宝尔,有兴趣之后来我这上班吗?”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机会,如果不是苏宝尔跟了他,一定会忙不迭答应。
她当然不可能傻到认为宋牧则会跟她长长久久,进了宋氏,万一以后两人断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她怕宋牧则到时候给她穿小鞋,发配到非洲去挖钻石。
“不了吧宋总。”
“理由。”
苏宝尔绞尽脑汁:“我不想走后门。”
宋牧则咬着烟笑了,他真心实意为了她考虑,想给她一个体面的工作。
换来一句不想走后门。
“苏宝尔,你有骨气。”说着宋牧则起身。
苏宝尔愣了愣,迅速爬起来,桌上筹码散了一堆,眼见着宋牧则要走,连忙叫住他:“宋总,这些你还要吗?”
那些筹码不是代表城西的别墅就是南城的股票,动辄成百上千,以万为单位,借苏宝尔十个胆子,也不敢肖想这些真是给她的。
况且这里有规定,客人赏的,超过一定数额得扣百分之70给上家。与其苏宝尔拿着这些白白便宜别人,不如只拿自己应有的。
“我看起来像缺这些东西的人?”宋牧则语气带了淡淡不悦。
宋牧则当然不缺,他这种天之骄子,钱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优点。
宋大少要是愿意,用美金烧纸玩,烧个十年八年的,也不见得会伤筋动骨。
听他的意思,难道是准备给她?
这些东西被抽走百分之70,剩下的利润也很乐观。
甚至医院那边的钱,说不定都能一次性缴清。
苏宝尔心跳加快了些,正想是腼腆一点收下好还是大方一点收下好时。
宋牧则走过来,弯腰从桌上随便挑了个小玩意,顶多值个几万块,丢进苏宝尔怀里:“拿走吧。”
苏宝尔愣了下。
不是全给她的意思啊?
大概是她表现的太明显,宋牧则嗤了一声,弹了一下她的脑瓜蹦,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苏宝尔,就这么喜欢钱?”
钱这种东西,谁不喜欢?
宋牧则这种天之骄子,人生选项只有想或者不想,要或者不要的人,怎么能理解她的人间疾苦。
不过有钱人都喜欢视金钱如粪土的金丝雀,苏宝尔害羞的笑了笑:“只有宋总给我的才喜欢。”
宋牧则看着苏宝尔脸上甜蜜到假的表情,还不如那天和人拉扯时的表情真实。
他不是缺这些东西。
可把钱亲手送过去给苏宝尔养别的男人,是傻子才能办出来的蠢事。
“那其他的......”苏宝尔不太甘心的想再争取一下。
“其他的,明天我让人送过去做慈善。”
“再说话,你手上的我也让人拿走。”
苏宝尔闭嘴了。
难得带了几分憋闷的委屈。
宋牧则心情大好。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苏宝尔一起离开。
以前的苏宝尔或许会松一口气,但自从知道郑伟旭会在门口蹲点后,她反而期待宋牧则能带她走。
至少宋牧则带她离开,郑伟旭会心有忌惮不敢靠近。
那是苏宝尔唯一能喘气的机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把宋牧则默认为自己的避难所。
自嘲的换好衣服准备离开时,徐心蓉过来。
她看了眼外面站着的郑伟旭,估计把他错认成苏宝尔什么人,有意无意敲打:“宝尔,做了我们这个,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只是,宋先生爱干净,不会愿意知道你还和别人有牵扯。”
“身子给出去了,心就要守住,否则受伤的只会是女人自己,”徐心蓉苍凉的吐出一口烟,重新换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好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的,心蓉姐。”
徐心蓉见她明白,也不好再说什么:“我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毕竟傍上了那位,足够你这辈子吃穿不愁了。”
吃穿不愁吗?
那仅限于宋牧则没有厌烦她之前。
手指攥紧,她没说什么,和徐心蓉又说了两句,才顶着寒风走了出去。
她特意等到凌晨多才出来。
目光触及站在路灯下的男人,骤然一缩。
再想退回去来不及了,郑伟旭抬头,表情一瞬间狰狞,踩灭了烟走过来攫住她的手。
他抽的烟劣质,混合着风刺鼻的灌进鼻腔,呛的苏宝尔直咳嗽。
“可以啊,苏宝尔,躲了我这么久,让我抓住机会了吧?”郑伟旭说着上手要拍她的脸。
这是个很屈辱的动作,苏宝尔冷着脸躲着挣脱:“放开我,郑伟旭,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郑伟旭流里流气威胁,“你报啊,你看你报了警察抓我还是抓你,你欠了那么多钱,再还不上,蹲监狱的可是你!”
他的话如果是别人听了恐怕会吓住。
苏宝尔冷静的看他:“你们的借贷属于非法民间借贷,利息超过法律规定的界限,上个月我只是延迟几天还,你们要我三万的利息。”
“跟踪,威胁,非法放贷,”苏宝尔细数,袖口处闪着微弱红色的光,将发生的一切悄无声息录了进去,“任何一样,够你吃饱牢饭了。”
“吓唬老子?”
郑伟旭把烟丢在地上,猛地上前一步攥紧苏宝尔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