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
明明大婚之日,三皇子府却门庭冷落,红绸子也挂得稀稀拉拉,气氛冷得跟奔丧一样。
“三皇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居然要娶这么个丑八怪。”
“你们是不知道,刚刚拜堂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这丑货盖头下的脸,差点没把我隔夜饭吐出来。”
“也不知道陛下看中了她什么,居然当众赐婚,还是正妃!”
不加掩饰的嘲讽声从新房外传入,却丝毫没有冲淡喜床上少女的喜悦。
今天过后,她就是墨寒的妻子了。
妻子......
叶倾若咬着这美妙的词语,羞涩地捏紧帕子。
她是承南侯府的嫡女,出身显赫,却因为容貌丑陋从小被京城的王公贵族欺辱,就连走在街上都会被小孩丢石头。
只有三皇子容墨寒不嫌弃她,还会给被淋成落汤鸡的自己递上拭泪的帕子。
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整个人都在发光。
从那个时候起,叶倾若就深深爱上了这个高贵俊美的男人,发誓要嫁给他。
唯一疼爱她的外公也鼓励她,说她的夙愿肯定会有成真的一天。
她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第二天陛下就赐了婚,短短半个月自己就真的嫁给三皇子了......
这时门外的声音停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走进来。
从盖头下方,她看见一双华贵的男靴,是容墨寒。
“三皇子,您来啦......”
“叶倾若,本皇子已经有心上人了,不会跟你同房的。”
她话还没说完,冷酷的男声如惊雷劈在她的头顶。
“若非婉清身份太低,只是县丞庶女,只有娶了你,父皇才会允许她进门,本皇子根本就不会答应赐婚。以后,你就乖乖呆在后院,不准出现在本皇子面前,听见了吗?”
叶倾若脸上血色尽失,不敢置信抬头,“为什么?”
她动作幅度太大,盖头掉落,一张长满突起黑斑的脸撞入视线。
容墨寒倒足了胃口,嫌恶地移开视线。
“还用问吗?就你这个鬼样子,放在府上本皇子都嫌恶心,以后你必须面纱遮面,睡觉也不准摘。”
他的眼神刺痛了叶倾若,一颗欢喜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不......不是这样的......”
墨寒怎么会嫌弃自己的脸?
叶倾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向男人的腿,“三皇子,您是在骗我对不对......”
“别用你的脏手碰本皇子。”
容墨寒没忍住,一脚把她踹开,居高临下。
“叶倾若,是你自己太蠢了,居然真的以为本皇子会喜欢你这种丑货,若非形势所迫,本皇子想到会跟你呼吸同一块地方的空气都嫌脏!”
这时门被敲响,“三皇子,柳姑娘过来了,就在大门外。”
“婉清?”
容墨寒冷酷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心疼,“她一定是误会今天的事了,本皇子现在就过去。”
男人无情离开的背影,像针一样狠狠扎进叶倾若心里,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都是假的......”
她的心上人,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她!
气血翻涌,一口鲜血从叶倾若口中喷出,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天亮了。
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不好了,皇子妃没了!!”
兵荒马乱后,一个长相刻薄的婆子带着两个下人走进来。
“这丑八怪死哪不好,硬要死在我们皇子府,真是晦气。”
她啐了一口,蹲下就开始粗暴地翻叶倾若的衣服,“亏她还说是承南侯府的嫡女呢,居然这么磕掺,浑身上下值钱的就只有个镯子,就这也想当我们皇子妃,做梦去吧!”
婆子,也就是张嬷嬷骂骂咧咧撸掉叶倾若手腕上的玉镯,揣进怀里。
“还等什么?把人丢去乱葬岗,别让这丑八怪烂在王府,污染了空气。”
两个下人得令,刚上前准备抬人的手和脚,本来都没有了气息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幽深的黑瞳里满是寒意。
“你们,要干什么?”
“诈......诈尸了!”两个下人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后退。
这是哪,她不是在自己实验室吗?
叶倾若站起来,环视了一圈皱眉,突然陌生的记忆出现在脑海。
她穿越了。
身为25世纪的天才医学博士的她,现在变成了在新婚当夜猝死的昭国三皇子妃。
说是猝死也不准确。
毕竟原主昏迷之前还有意识,挣扎着跟门外的下人求了救。
可这些下人明明听到了,却还装作没听见,硬生生错过了原主的救援时机,害得她香消玉殒。
不甘和愤恨的情绪席卷而来。
叶倾若仿佛感受到了原主濒死时的绝望,她眸中冷光更寒。
好一个三皇子,好一群狗眼看人的下人。
这仇,她报定了!
像是感受到了叶倾若的决心,原主最后一丝残留的情绪消散,叶倾若的灵魂彻底跟新身体融为一体。
被吓愣的张嬷嬷反应过来,“......你没死?”
“我没死,你很失望啊。”
叶倾若站起来,冷冷盯着她,“东西拿来。”
那镯子是她去世母亲的遗物,这老不死的仗着自己是三皇子奶妈,当真是什么都敢拿。
这要是平时,张嬷嬷肯定开始咄咄逼人了。
可现在,她好像从少女那双幽眸中看到了刺骨的杀意,活脱脱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张嬷嬷吞了口唾沫,强撑住打颤的双腿,梗着脖子,“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亲自来取了?”
清冷的声音幽幽落下,张嬷嬷看见那恶鬼般的少女往前走了一步。
骇人的杀气扑面而来,她头皮一炸,仿佛叶倾若再往前一步,自己脑袋就要不保了一般,飞快掏出玉镯丢过去。
“不......不就是个破镯子吗?你给我,我都还不稀罕要呢,我......我可是三皇子的奶妈。”
张嬷嬷像是从这两个字里得到了底气,“要是让三皇子知道,你刚过门就对我这么不恭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叶倾若视线牢牢锁在失而复得的镯子上,心神俱震,根本没空理她。
因为这镯子,居然跟她前世戴的一模一样,就连里侧的小划痕都没有半点区别!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她眼前突然一花。
陡然出现在蓝白空间的叶倾若,震惊抚过面前熟悉的医疗器械和各类药剂。
这是......她的实验室?
这条镯子居然跟她的实验室连在一起!
“吵什么?”
不耐烦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叶倾若面前场景又一变,重新回到了房间内。
什么情况,她的实验室呢?
她手里怎么只剩下一针安眠剂了?
叶倾若还没想清楚,就看见张嬷嬷脸色一收,退到一边。
容墨寒大步走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叶倾若,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太好了三皇子妃没事。”
紧跟着一个弱柳扶风的女人被丫鬟扶着走进来,柔声道,“三皇子急了一早上,现在总算是可以放下心来了。”
说完,她像是刚注意到叶倾若的存在一样。
“差点忘了,民女柳婉清,拜见三皇子妃。”
她礼还没行下去,容墨寒抢先一步扶起,语气里全是疼惜,“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身子弱,在这府里不必像任何人行礼。”
“三皇子,您对民女真好。”柳婉清感动道。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黏糊得跟蜜一样,看得叶倾若一阵恶寒,幽幽出声,“这么说,就算是陛下来了她也不用拜了啊。”
暧昧的气氛突然破灭。
照理说皇子娶妃,今日他该带着皇子妃入宫奉茶,但由于皇后进来身体抱恙,皇帝也就将这条规矩免了。
容墨寒气急呵斥,“现在有你说话的份吗?”
“本皇子还没找你算早上装死的帐呢,叶倾若,你别以为嫁了进来,就能在这皇子府为所欲为了。”
“我装死?”
叶倾若冷笑,“你请过太医吗就在这胡说八道。”
“荒唐,本皇子怎么可能没有请过......”
容莫寒陡然一滞。
他想起来了,昨晚婉清得知自己要成亲,心灰意冷下连寝衣都来不及换,匆匆披了件外衣就过来见他最后一面。
可向来身子单薄的她哪经得住这深秋的寒风,强撑着等了一个时辰,转身时就病倒了。
他情急之下将太医全叫过去了,至于叶倾若这边......
“是民女的错。”
柳婉清突然出声,咬着下唇,一副泫泪欲泣的模样。
“都怪民女身子不争气,不如姐姐身体强健,昨夜受了点风寒便差点交代过去,没办法才惊动了各位太医......”
“体质如此,这怎么能怪你。”
容墨寒温声安慰过柳婉清,转头看向叶倾若的时候眉眼中被厌恶取代。
“至于你,现在你能好好站在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太医们陪着你胡闹才行吗?”
同样是人命,柳婉清的命就是命,她的命就是胡闹,叶倾若真为原主感到不值。
“对了,婉清大病未愈,需要静养,这宜云阁风水最好,你现在腾出来,给婉清住。”
容墨寒轻飘飘又放出一句炸雷。
叶倾若:“?”
宜云阁可是正妃住的地方。
即使她对这个位置没有什么执念,但这毕竟是她外公用赫赫军功求来的。
要她挪位置,可以。
但在扒掉这皇子府一层皮之前,可由不得他来提!
她没说话,但态度证明了一切。
容墨寒脸一沉,“叶倾若!”
“罢了。”
这时神情黯然的柳婉清开了口。
“三皇子,您昨天肯救民女一命,民女已经不胜感激,在府上养病的事情还是就此作罢吧,民女先行告退......”
她转身欲走,容墨寒拉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遑论你现在身无分文,有家难回,离开皇子府又能去哪?”
柳婉清是不受宠的县丞庶女,二人幼时有过一段缘分。
现在她不愿服从父亲卖女求荣的安排,被迫离家出走来投奔他,如此可怜,就这么放她离开,容墨寒如何能放心?
柳婉清扯出一抹坚强的笑,“天下之大,总有民女的容身之地。”
“有本皇子在一日,这三皇子府就是你的容身之地。”
容墨寒不容置喙将人纳入怀中。
“张嬷嬷,你还愣着干什么,带人把叶倾若的东西搬出去。”
终于有报复叶倾若的机会,张嬷嬷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去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殿下的命令吗?搬啊。”
叶倾若昨天刚进门,因为听信了继母说的贴身丫鬟会勾引三皇子的鬼话,一个陪嫁丫鬟都没带。
所有的嫁妆都还在箱子里,搬出去别提多简单。
指挥着下人抬箱子的张嬷嬷得意洋洋给了叶倾若一个眼神。
刚刚连个破镯子都舍不得,现在好了,活该连正妃位置都不保了。
等这些箱子抬出去,她想要什么就能拿什么,一个连自己院子都守不住的丑八怪,她还不信以后治不了了。
察觉到张嬷嬷挑衅的意味,叶倾若无声扯了扯嘴角。
“你们真以为把我的东西搬出去,她就能安心养病了?”
清冷的声音跟冰碴子一样落下。
所有人动作一顿,容墨寒危险地转过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静养首先得静。”
叶倾若掀开眼皮子,无波无澜看向容墨寒,“我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三皇子府静不下来,你要试试吗?”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眼前的女人还是那副丑陋的模样,容墨寒却莫名从对方的眸光中感受到了摄人的寒意。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叶倾若不是闹着玩的,她真的敢这么做!
容墨寒的脸瞬间黑成锅底,“叶倾若,本皇子警告过你,不管你怎么做,本皇子都不可能喜欢你的......”
“谁要你的喜欢?”
叶倾若嗤笑出声,“我要的,是这府上主母的权利。”
拿到掌家的玉印,她才算是真正成为这里的女主子,摆脱狗都能踩她一脚的麻烦困境。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你疯了。”容墨寒气笑了。
原本他以为这个丑陋的女人只是贪图自己色相,没想到她还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权力。
“你是觉得本皇子吃饱了撑的,会答应把这么重要的权利交给你?”
先不说皇子府会不会被她弄得一团糟,等她拿到主母权利,婉清养病期间恐怕只会更不安宁。
“不给吗?”
叶倾若缓缓勾唇,眸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寒冷。
“那你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