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安端坐高位,闲适恬淡低眉敛目品茗。
我低头看了手中牡丹花一眼,悄悄退出宴客厅一把丢掉,又随意从廊下岩缝中薅了一株随处可见的五色梅。
指甲盖大小的花瓣,五颜六色簇拥在一起,一缕一缕异臭缓缓散开。
若不是宴厅开阔,百花散芬芳,这异臭恐怕会令身边的姑娘们立即躲开我。
长公主端坐高位,言笑晏晏:“弄花一年,看花十日,今日邀请诸位管事共赏百花,亦是选花娘的大好日子,来来,大家举杯畅饮。”
按照惯例,还要解说为何选择手中的花草。
轮到我时,姑娘们一个个躲着我。
我举起手中五色梅,一脸冷然:“花无百日红,选择五色梅,除了它名字中有个梅字,还因它花期长久,开遍昆城大街小巷,小女愿木家就如手中这株五色梅一样,繁荣昌盛;长公主、家主事事顺心、长久如意!”
我话音才落,宴厅众人便开始嘲笑:
“什么玩意?拿一把臭花祝福长公主和家主。”
“滂臭滂臭,这丫头脑子肯定有病。”
“呕,快别说,要吐了!”
………
冷不丁一声“好!”,吸引大家注意力,他是家主弟弟,木落衡。
“好个屁!”父亲怒起。
来时他叮嘱过我一定要选牡丹。
因为木家是莳花弄草世家,一家掌管昆城,还编纂了一本《莳花秘本》,而当世家主更是培育牡丹花的个中高手。
父亲要我随侍家主身侧,学好侍花技艺,再寻机一窥秘术,带领袁家走出昆城,取代木家成为皇商。
他将这样的宏图霸业寄托在我身上。
莳花!
父亲的用意一直都是直白赤裸的,他要用名字时时刻刻提醒我不要忘了任务。
前世,得知家主睡了我,父亲异常高兴,袁家也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可宫中百花一夜枯萎,家主消失不见,父亲冷眼旁观我被肢解献祭,不曾为我辩解一句,“小女失身,是为了救家主。”
父亲霸业与我何干!
宴厅中众客哗然,木落衡听之任之,不紧不慢敲击茶盏,等没人说话了才一脸傲然:
“五色梅,又名如意花,寓意好;梅,四君子之一,侍花乃文人雅士闲暇风流之举,取‘梅’字暗喻我木家侍花弄草不是追捧文人臭脚,更显傲骨诤挣,哪都好!”
“袁管事,这样的屁,不若你再放个给大家听听响!”
父亲恨恨瞪了我一眼,坐下来。
他的死对头苏管事,假惺惺执壶倒了一杯茶:“花娘地位靠技艺,可不是凭嘴皮子,袁管事不如回家从族中再选一位姑娘送进来!”
“她,我要了。”木落衡眼神睥睨,横扫一圈。
重活一世,脑海中的神秘声音并没有消失,它虚弱叫嚣:【不可,不可,你只能呆在家主身边,否则就再减你寿数。】
我忍受惩罚回击:【一起死过一次,还学不乖,待在木槿安身边,等着再被肢解一遍?我若再死,你会不会消失?】
那声音惊了:【你怎么知道?】
【瞧你这次的惩罚力度,不痛不痒!傻子都猜得到。】
我本是试探,没想一下子便叫它露出马脚。
那声音越发虚弱:【本系统要从主角身上获取能量,这次你长点心,学聪明点,别再提前噶了。】
原来神秘声音是系统,可系统是什么东西?
不过它也害怕死,这就好办了。
比起死亡,减少些许寿命还是划算的,虽然系统死脑筋,只要我不听指令,它就会惩罚我,可活着才有机会。
宴厅众人,家主木槿安,木落衡地位其次,只要长公主没意见,我的命运就会因此改变。
我打定主意,这一世按自己的想法来。
木槿安却突然发难:“莳花,你可愿当场为大家种植牡丹?”
前世,我与其他姑娘同台竞技才走到他身边,今生我换了思路,可木槿安自己却跳了出来。
父亲立刻望过来,满脸满眼激动之色不加掩饰,“我女儿从小就喜欢牡丹,前两年曾种出一株绿色牡丹,就是袁家进奉的那盆,长公主殿下当时还赏了在下一盒岭南荔枝。”
我:“异色牡丹只是偶然所得,但愿倾力一试。”
扭头离开大厅,捡起丢弃的牡丹花后又拔了许多五色梅,取其叶挤出汁水盛放,然后将牡丹根茎插在绿色汁液中。
五色梅的臭味来自它的叶,大量叶子汇集搅碎成浓汁,宴厅里的气味这会很难闻。
所有人掩鼻冷眼拉着脸,看我瞎忙碌。
一个时辰后,白色牡丹花蕊上长出丝丝缕缕绿线,但厅内也铺天盖地涌进来许多蝴蝶、扑棱蛾子。
好好的宴席顿时乱做一团,婢女率先护着长公主、家主离开。
各地主管看到后,也忙着逃离,只有我跪在厅中,忙的满头大汗。
等我端着白绿相间的牡丹花出来,飞蛾、蝴蝶也闻着味飞过来。
我满脸无辜:“长公主、家主,小女失败了!”
管事们齐齐:“切就说没那么容易。”
父亲气的脸色铁青,拳头捏的嘎吱响,愤而甩袖离开。
家主刚要张口被木落衡抢了先,“好了,人家也尽力了,异色牡丹要是这么好种,我木家如何长久?昆城怎能独一无二。”
“家主若是担心无人照应你的花,不如多选两名花娘,袁莳花就让予弟弟吧。”
木槿安却抿着嘴,始终一言不发。
我主动走向木落衡,“小女愿意做二公子的随侍花娘。”
选择从来都是双向的。
否则,为何要姑娘们进门之前先选花,大家只是多年来习惯了遵从。
木落衡还特意用鼻子嗅了嗅:“嗯,真香,看花亦观人,哪能只看外形,都是愚人”
言罢当着众人面,牵了我的手离开。
身后一道目光灼灼盯着我后背,比头顶的烈日还要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