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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10月,西苑陆战驻扎地。
军医营。
“盛夏,我和林暖暖都过去了,你非要计较,那我们就离婚!”
“盛夏,你恨我所以不愿意救她,你根本不配当医生!”
盛夏孤伶伶地坐在诊室,神情恍惚。
上一世,脑海里傅星翰决绝地话语言犹在耳。
她攥着指尖,离婚的念头愈发坚定。
委曲求全了一世,好不容易熬到头,睁眼却重生了。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悲惨重演。
帘外,警务员小张的呼叫声传来——
“盛医师出事了,爆炸训练,傅旅长伤了脑袋,血流不止!”
盛夏陡然清醒,身体条件反射冲了出去。
一出门,就与傅星翰撞了个正着。
男人额头还在淌血,暗红从他粗粝的骨节缝隙汨汨外渗,触目惊心。
四目相对,傅星翰冷漠别过眼:“不用管我,先救其他伤兵。”
看着男人俊逸清朗的年轻面孔,以及眼里那看不透也猜不透的神情时,盛夏终于确信。
两辈子,他还是老样子。
上辈子的昨天是首长大婚,也是那一刻她才从醉酒的傅星翰口中得知了一个骇人秘密。
他说:“暖暖,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把你娶回家。”
结婚三年,她竟然不知道傅星翰一直心上有人。
为此,她和傅星翰大吵了一架,闹得整个部队皆知。
上一世,她一气之下没给傅星翰包扎伤口,导致他失血陷入昏厥,间接影响了他日后仕途,自此种下芥蒂。
盛夏很后悔,悔的是自己身为救死扶伤医生,却因为因为儿女情长给自己职业留下污点,导致后来考职称时没过政审。
想到这里,盛夏拿起酒精和棉签走近傅星翰。
“傅旅长,请你配合医生工作,积极配合才不会耽误别人。”
傅星翰错愕了下,她的冷静不自觉让他松开捂额头的手。
他额上狰狞的伤口看起来可怖,还好只是皮外伤,盛夏很快处理妥当。
刚直起身,帘子外又传来求救声。
“盛医师,林旅长突然昏迷,请帮忙看看!”
棉签刚沾上酒精的盛夏,手微微一抖。
傅星翰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急速转身出了屋子。
没过两秒,他探出头来,冲呼喝盛夏:“你愣着做什么,救人!”
盛夏眸子黯淡一瞬,淡定道:“把人抬进来再说。”
测完血压,又检查完瞳孔的情况,盛夏很快得出结论。
“是被爆炸冲击到了,没什么大碍,静养一阵就好了。”
话音刚落,首长匆匆赶到打断了正要开口的傅星翰。
“暖暖怎么样?有没有事?”
盛夏瞥了眼欲言又止地傅星翰,一片酸涩升起:“首长,借一步单独说话。”
“好。”
首长一走,傅星翰挡住了盛夏:“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
“抱歉,病人病情我只能告知家属,请问你是她什么人?”盛夏语气冷冷,不加情绪。
傅星翰语塞,外面已传来首长催促。
盛夏绕过他走了出来。
军医营外。
“刚刚给林旅长检查的时候,她肺部似乎有些问题,我建议您带她去军区医院做详细检查。”
具体的病情,盛夏没有说。
上一世的林暖暖得了肺痨,年仅三十多岁就去世了。
等她从国外进修完肺结核治疗方案回来时,林暖暖已是晚期,她也束手无策。
奈何她如何解释,傅星翰都认定是她不想治。
为此两人彻底闹翻,水深火热一辈子。
首长暂且舒了口气:“好,多谢盛医生提醒,回头我就带她去。”
话落,他要进营去看林暖暖,却又被警务员叫住马上去开会议。
只好拜托盛夏几句,便匆匆离开。
空气里还弥漫着硝烟味,盛夏沉默转身进屋。
还未进门,就听见了林暖暖孱弱声音响起。
“星翰,我真的很后悔赌气跟首长结婚,你呢?有没有后悔过?”
盛夏呼吸一滞,傅星翰的回应冷冷响起:“悔,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悔?
这么后悔,当初又为什么答应娶自己?
冗沉的情绪疯狂交缠,盛夏委屈又不甘:这就是他口中的已经是过去式了吗?
她咬牙掀帘走进药室。
傅星翰就坐在林暖暖病床边,齐齐望向自己,默契至极,而自己形单影只。
堵在喉中想问的话,又噎了回去。
盛夏看了傅星翰头上渗出血丝的纱布,改口提醒。
“林旅长现在需要休息,还是少打扰她的好。”
傅星翰一怔,盛夏已转身进了药室。
隔着帘子,林暖暖的声音很清晰:“星翰,夏夏是不是对我们有误会?你们今天吵架是不是因为我?”
没有烦躁,没有提高分贝。
傅星翰的回答温柔得不像话:“和你无关,别多想。”
原来,他不是不会好好说话,不是克制不住情绪,而是分人而已。
盛夏拿药的手微微一顿,又飞快地动了起来。
盛夏拿着捡好的药包出来时,傅星翰已经不在了。
林暖暖躺在床上,顶着苍白的唇冲自己笑了笑:“夏夏,星翰刚刚被政委叫走了。”
盛夏觉得她的笑刺眼。
前世,林暖暖和首长过的很恩爱,她一直以为只是傅星翰单方面怀念,没想到她们二人竟是双向的。
真可笑,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个跳梁小丑。
“林旅长,这药吃三天,一天三次,一次两片,还有,这几天不要训练了。”
盛夏走上去将药放在桌子上,耐心嘱咐。
林暖暖吸了口气:“谢谢你,夏夏,如果你和星翰吵架是因为我,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虽然现在还彼此相爱,但会克制隐忍?
不是所有坦白都值得慷慨原谅。
盛夏蹙眉打断:“林旅长,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但别忘记你们是军人。”
林暖暖脸色煞白,闭了嘴。
盛夏直接出了军医营,踏着夜色朝军区大院而去。
大院离驻扎地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就能走到,只是天气变凉,冷空气钻进衣袖让她觉得孤独。
“夏夏回来了?星翰呢?”
傅母端着洗脚水出屋,看见她急忙放下盆就上前来。
“你们从来都是同出同进的,今天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是不是吵架了?”
傅母询问的话里带着试探,盛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其实婆婆一直对自己很好,好到怕她嫌去厕所远,每天都会把刷好的夜壶放到她卧室门外。
自结婚以来,她没让自己洗过一只碗,连厨房都鲜少让她进。
遇上这么好的婆婆,也是她上辈子跟傅星翰将就过下去的原因。
敛了情绪,盛夏扯起嘴角佯装无事:“妈,您别担心,他忙工作呢。”
“我今天有点累,就先回来了。”
话落,她便朝着屋子里走去,再说下去她就要露馅了。
然而,她前脚刚踩进卧室,傅母的声音传来:“星翰,昨天晚上的事儿是你部队,你听妈的,低个头道个歉!”
盛夏指尖一颤。
男人淡漠的声音就跟着响起:“妈,就一点小事,道歉是不可能的,她要离婚我随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