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可以复生吗?
洛桑黎望着宫殿里坐在最高处的男人,心尖发颤。
男人身穿一袭玄色暗纹蟒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只酒杯把玩,淡漠睥睨的神情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而那张脸,竟然和她三年前掉下悬崖毙命的夫婿傅承逾一模一样!
洛桑黎怔怔地望着。
她独自站着的身影太惹眼,男人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微微蹙眉。
旁边太监立刻喊:“谁家的小姐?竟敢一直盯着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
当今皇上只有八个儿子,什么时候多了个九皇子?
气氛一时紧张,声乐暂停。
洛桑黎却依旧没听见,没能回神。
直到身边的好友周应淮拉着她跪下去:“九皇子恕罪。”
“这位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洛桑黎,她久居乡下,第一次进宫,不懂规矩。”
男人淡淡别开眼,摆了摆手:“罢了。”
此事,算是揭过。
周应淮谢过,拉着洛桑黎起身,入了旁侧宴席。
可洛桑黎却更加僵硬。
因为那九皇子的声音,也和她丈夫傅景越的一样!
她压住内心的波澜,趁着推杯换盏之际,侧身问周应淮:“他是谁?”
“谁?”周应淮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说九皇子?”
他看了一眼四周,声音低的只有两人听到:“九皇子傅承逾,冠礼之后被送到仙山修行,不久前才回宫。”
傅承逾……
洛桑黎身体一僵,心脏停了一瞬。
同样的长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名字……世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她忍不住又向上面望去。
不知道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傅承逾唇角微扬,和记忆里的模样别无二致。
洛桑黎心脏好像被缠绕,紧得她透不过气。
她低下头,攥紧自己的衣袖,骨节泛白。
“傅承逾。”
她忍不住喃喃地念,念得心尖被剜去一块那样疼。
周应淮看她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出言提醒道。
“九皇子不是你的承逾,他性子阴晴不定,不是你我能随便招惹之人。”
洛桑黎没有说话。
她又怎会不知,上面的那个人不是她的承逾。
她的夫婿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和眼前的这个九皇子完全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他早就死在了三年前的悬崖下。
可两人实在太像……就好像她的承逾又活过来一般。
这时,不知下人附在傅承逾的耳边说些什么,他匆匆离去。
洛桑黎到底没忍住,趁着周应淮不注意,跟着起身离了座位。
出了宫殿,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只留下一串脚印。
她循着脚印走,心也砰砰的跳动。
走到后花园,脚印突然消失。
洛桑黎迷了方向,一头雾水。
突然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吓得她连退几步摔在雪上。
再抬眼,傅承逾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气势迫人。
“洛姑娘一路追随,是何缘故?”
洛桑黎呼吸一窒,紧张化成出口的白雾:“我……我想认识殿下。”
寂静间,傅承逾嘴角牵动,好似轻笑了下。
她没听清,正想仔细看看。
下一刻,他喊来太监:“去把周应淮叫来,让他管好自己的人。”
洛桑黎一下就听出了傅承逾话中隐喻的威吓。
她脸色一白,仿若被打了一巴掌。
“臣女失礼,请九皇子恕罪。”
她跪下去,怕连累了周应淮。
傅承逾目光扫过她,没有说话。
静谧间,只有雪落的声音。
周应淮来时,洛桑黎仍跪着,鞋袜都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了。
“殿下。”他行了一礼,“这洛家小女乃是我好友,年纪小不懂事,若做错了什么,我代她向殿下赔罪。”
周应淮是丞相之子,从小在宫中与皇子们听学读书。
他和傅承逾私下关系也算交好。
傅景越随意摆了摆手:“下次进宫前教好规矩。”
“我还要去向太后请安,你带她走吧。”
说完,他便拂袖离去。
洛桑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衣袖之下的手不断攥紧。
出宫的路上。
洛桑黎双脚冻得有些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
眼前浮现的却是九皇子的身影。
他的神情、他的动作,甚至还有他轻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
都和她去世的夫君,太像了。
“桑黎,我和你说了,九皇子绝对不是你丈夫,你为什么还那样做?”
周应淮突然询问,将洛桑黎的思绪打断。
她回过神来,看到他眼里的担忧,一脸歉意:“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周应淮叹了口气:“我不是责怪你,只是想提醒你。”
“如果你惹怒了他,就连我也都保不住你。”
洛桑黎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
但她对亡夫思念太深,突然见到那么相像的一张脸,才会忍不住靠近。
洛桑黎深吸了口气,寒意蔓延四肢百骸。
“我清楚他不是我的阿逾,可依旧忍不住抱有一丝希冀。”
“想着,万一呢?”
万一,这世上真有死人复活的奇事。
万一,他真是她的阿逾。
……
和周应淮分开后,洛桑黎没有回洛府。
而是到了郊外,一座荒凉的小屋前。
屋前长满野草,推开门,里面全都是灰尘。
这是她和傅承逾曾经的家。
后来他骤然离世,她无法接受,便搬去了乡下,三年未归。
洛桑黎将傅承逾的灵牌擦拭干净,沉寂已久的心再次传来绞痛。
“承逾,我今夜差点就以为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三年来,我每天早上醒来时,都希望你的离去只是一场梦。”
“直到今夜,我才彻底清醒。”
她的阿逾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嘭!”
漆黑夜色里,京城上空绽放出大片的烟花。
洛桑黎静静看着,却仍只觉寂寥孤寂。
“阿逾,又是一年了。”
她攥紧手,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冲上鼻尖的酸涩用力压了下去。
很久后,她才启程回到洛府。
并一夜无眠。
之后几天,洛桑黎一直待在府内。
她没有刻意去打听九皇子傅承逾的消息,他的消息却先传来。
这天早上,她父亲与几个同僚在正厅中谈话。
无意间她听见一句。
“九皇子三年前在西岭被御林军接回宫……。”
洛桑黎怔在原地。
三年前?西岭?
她的阿逾,正是三年前坠在西岭的悬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