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许南辰,因为误挖了村里的白石塔,被一群黄皮子盯上了,算命先生说我活不过三日。
我出生在湖南一座小山村。
这地方地处偏僻,周围都是丘陵,按理说应该没什么文物古迹,但偏偏就在我家对面的山头上,矗立着一座已有千百年历史的白石塔。
白石塔究竟是哪年由何人修建,已经无从考证。
按照爷爷的说法,三百多年前咱们许家先祖为躲避战乱逃到这里的时候,白石塔就已经存在。
白石塔与一般的宝塔结构不同,呈圆柱体,高约六七米,无门无窗,整座塔都是用一种乳白色的石头修建而成,远远望去,神似一颗竖着的糯玉米棒。
最为奇怪的是塔身上所刻的图案,看起来像是符,至于究竟有何内涵,即便是村里专门给人看阴宅风水,身为地仙的爷爷也看不懂。
相传几十年前,有一位道长途径咱们村,看到白石塔后大惊失色。
他说这是一座镇妖塔。
塔底下很可能是镇封着可怕的邪物,无论如何,绝不能在这座白石塔附近动土。
塔在,咱们村就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一旦塔倒,全村人都得遭殃。
几十年来,老许家的人都谨记那位道长的告诫。
当年包产到户,划分田产林权,就白石塔所在的山头没划分到个人。
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这座山上的树长得再大都不许砍,逢年过节,村里人还得朝着白石塔的方向鞠上三躬,白石塔俨然成了全村人的精神图腾。
然而就在我十一岁那年,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白石塔倒了,我的命运也因此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用师父的话说,这就是命。
那年清明刚过,由于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山上长满了菌子。
我们这里的菌子主要生长在枞树林里,故而又名枞树菌,是一种美味的山珍。
这天我和比我小几个月的堂弟许广兵一块去山上采菌子,不觉间来到了白石塔所在的山头。
由于这山上的树好几十年没砍过,都已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这也使得树丛中长满了肥美的枞树菌。
我俩正采得起劲,忽然听许广兵一声大喊:“哥你快看,好大一只黄皮子!”
我抬头一看,只见就在白石塔旁,蹲着一只黄皮子。
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黄皮子,而且它尾巴尖的毛居然呈白色。
它的眼神也很奇怪,大多数野生动物遇到人,眼睛里往往都会流露出惧怕的神色。
但我从它的眼睛里却看不出一丝惧怕。
我莫名感到心慌,赶紧呼唤大黑。
大黑是我家养的狗,是一条优秀的猎狗,追踪猎物最在行。
大黑一来就朝黄皮子扑了过去,黄皮子迅速绕到白石塔的后面,大黑追过去,谁知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大黑的哀嚎。
我跑过去一看。
黄皮子已经不知所踪,大黑则躺在地上,脖子动脉被咬断,鲜血正往外喷,身体不停地抽搐着,似乎就快要不行了。
“大黑!”
我急忙将大黑抱起,想用手捂住它脖子上的伤口帮它止血,但根本捂不住。
前后不到五分钟的工夫,大黑便没了气息。
一条专门追踪猎物的优秀猎犬竟然轻易被一只黄皮子咬断了脖子。
这种事在我们这儿可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那一刻我全然忘了害怕,心里只有愤怒。
大黑是我从小养大的,就这么没了,我誓要为它报仇。
我留意到白石塔墙根下有一个碗口粗细的大洞,断定黄皮子是躲进了洞里,于是找来一堆干柴塞进去,再点了一把火。
直至柴火燃烧殆尽,也不见黄皮子从洞里钻出来,想必已经被活活熏死。
我飞快地跑回家扛来一把锄头,打算把洞挖开看看。
许广兵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提醒我这是在白石塔脚下,按照祖训,不可动土。
但我正在气头上,哪还顾得上祖训。
我抡起锄头就是一通挖,没一会儿工夫,居然被我挖开了一个大洞,里面就跟个地窖似的。
这状况有点出乎我的意料,黄皮子的洞穴不可能有这么大,而且这洞怎么看都不像天然洞穴。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赶紧停止挖掘。
许广兵有些紧张地说道:“哥,你好像把白石塔给挖穿了。”
“别瞎说,我挖的又不是塔。”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忐忑。我倒是不相信这塔底下真镇封着所谓的邪物,但我怕爷爷揍我。
他是地仙,最信奉这些。要是知道我在白石塔底下动土,还挖出这么大一个洞,非揍得我屁股开花不可。
我俩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头往洞里看了看。
只见洞里黑雾弥漫,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仿佛光线压根照不进去。
许广兵小声说道:“哥,这地洞里面怎么还蒙着一层雾啊。”
“废话,刚烧了那么大一把火,不得有烟嘛。”
“不对!雾......雾里好像有......有东西在动。”
也不知许广兵看到了什么,语气忽然变得惊恐。
这家伙一向胆小,常常一惊一乍。
不过一听他说雾里有东西在动,我立刻想到了那只黄皮子。
难道黄皮子竟然没被火给熏死?
要是费了这么老半天劲还没能为大黑报成仇,那可真是白费劲了。
我二话没说,立刻将锄头伸进洞里一通乱搅。
谁知就在这时,浓雾中竟忽然浮现出一张狰狞人脸。
我吓得身体一哆嗦,正要起身,一只仿佛枯树枝一般的干枯大手从浓雾中伸出来,抓住我的衣服领子用力一拽,一下便把我拽进了洞里。
我当时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地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爷爷告诉我,其实我已经昏睡了两天,我算是命大,因为就在村里人把我从洞里救出来后没多久,白石塔就被一道雷给劈中,倒了。
得知白石塔竟然倒了,我很是震惊。
按照几十年前那位道长的说法,一旦塔倒,村里的人就会跟着遭殃。
我忙问爷爷村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爷爷摇头说倒是没有。
我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大祸即将降临到我身上。
第2章
自从白石塔倒塌,山里连续好几天都是阴雨绵绵,而且山雾弥漫,即使大白天雾也不散,很是蹊跷。
这天下午,我正在屋里写作业,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几声犬吠。
出于好奇,我跑出去一看,顿时愣住了。
是大黑!
大黑居然没死。
我心里一阵欣喜,忙冲大黑唤道:“大黑,过来!”
然而大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朝我飞奔而来,它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眼中透着一丝哀怨。
“大黑你是咋啦?”
我正感到奇怪,大黑忽然转身离开。
“哎!大黑你别走啊。”
我急忙追过去,谁知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忽然从后面抓住我的肩膀,将我往后一拽,我身体打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没等我站起来,额头已经挨了一巴掌。
“啊!”
我疼得大叫了一声。
抬头一看,只见爷爷正铁青着脸站在我的跟前,手里还拎着一把开山刀。
我被爷爷的样子给吓到了,怔怔地问道:“爷爷,你......你干嘛?”
爷爷并未回答,语气严肃地冲我反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大黑了啊。”
“大黑?大黑三天前就死了,你再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听爷爷这么说,我再往前一看,那哪是什么大黑,分明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黄皮子,尾巴尖上那一小簇白毛很是显眼。
我顿觉心头一紧,那天咬死大黑的就是它!
没想到这畜生非但没被熏死,而且居然敢找到家里来。
我立刻从地上捡起一块比我拳头还大的石头,正要砸向黄皮子,却被爷爷制止:“别乱来。”
“爷爷,大黑就是被它咬死的,我要为大黑报仇。”
“报什么仇,那可是山上的黄仙。”
爷爷说着,居然放下手里的开山刀,朝着不远处的黄皮子连鞠了三躬,并大声说道:“孙儿年小不懂事,冒犯了大仙,还请大仙切莫见怪。”
黄皮子似乎听懂了爷爷所说的话,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过后,转身离开。
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雾之中,我不解地冲爷爷问道:“爷爷,你咋还给它鞠躬呢。”
爷爷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不懂,它活的年月比我还长。”
“那不成精啦。”
“本来就是只黄皮子精。”
爷爷说着,转头看向我:“你不该招惹它,更不该挖白石塔。”
“我没挖白石塔,我只是挖它的洞。”
“它的洞跟白石塔是连着的,你挖它的洞,那不就等于在挖塔吗。”
我低下头去,嘴里小声嘀咕道:“我哪知道嘛。”
爷爷叹了口气:“唉,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我抬头冲他问道:“爷爷,那只黄皮子精还会来吗?”
“说不准。总之这些天你就在家里待着,哪都不许去。”
“去广兵家也不行吗?”
“不行!你要是敢出门我打断你的腿。”爷爷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坚决。
晚上,爷爷从村里专门帮人杀年猪的齐三叔那儿借了他那把用了几十年的杀猪刀,用红绳子系住刀把,然后吊挂在我家门口。
为此母亲跟爷爷吵了一架。
母亲说哪有人在家门口挂杀猪刀的,太不吉利了。
但爷爷说,这把沾满血腥的杀猪刀因为杀死的生灵多,煞气极重,能够震慑鬼邪。像这类物品又被称作杀生刃,算是上等法器。有这把杀猪刀在,鬼邪不敢入宅,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
他总担心我会有事发生。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就在当天夜里,他所担心的事情便发生了。
大概凌晨一点多钟,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脚板心很痒,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脚板心。
我以为是老鼠,抬起头来一看,顿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看到的并不是老鼠,而是一张狰狞的面孔,此时正用它枯枝般的大手抓住我的左脚,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紧盯着我,嘴角挂着极为诡异的笑容。
虽然对方的面目看起来十分狰狞,但我还是认了出来,是村里半个月前失踪的刘寡妇。
刘寡妇嫁了两任丈夫,但都死了,爷爷说她是克夫八字。
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后来没人再敢娶她,如今已经守寡三年,据传她跟村里很多男人有染。
就在不久前,守寡三年的刘寡妇神奇般的怀孕了,肚子迅速隆起好高。
但刘寡妇却斩钉截铁地说她是干净身子,不跟任何人有瓜葛。
当然村里没人信她说的话,都在猜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半个月多前,怀胎不到五个月的她生了。
不过生下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团黑不拉几的玩意儿,看着就像是没长毛的猴子,嘴角长着獠牙,看上去很吓人,却是死胎。
爷爷说估计是什么邪物钻她肚子里才孕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幸好是死胎,不然非得把她的血给吸干不可。
爷爷当天就叫人把那玩意儿给埋了。
谁知第二天,村里人发现坟被挖开了,那玩意儿不知所踪,刘寡妇也跟着一块失踪了。
这半个月来,常常听见有人在白石塔所在的山头唱童谣,像是刘寡妇的声音,但没人见过她。
没想到她居然大半夜里回来了,而且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鬼啊!”
我大叫一声,一骨碌爬起身便要逃命。
谁知刘寡妇抓住我的脚踝往后一拽,我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又重重地倒在床上,没等我再爬起来,她已经用她枯枝般的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死死摁住。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挣扎,但刘寡妇的力气奇大,再加上我本来年纪就小,任凭我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刘寡妇那张变得狰狞的面孔缓缓凑近我的脸,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她慢慢张开嘴,我看到她嘴角竟然长着两颗尖长的血牙。
“完了,我可能要死了。”
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房门忽然被重重地撞开,爷爷拎着那把杀猪刀冲了进来,二话没说,举起杀猪刀就朝刘寡妇砍去。
他一刀砍在刘寡妇背上,刘寡妇发出一声惨叫,松开了我。
她一把推开爷爷,冲出屋外。
爷爷没追,他赶忙将我扶起来,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我咳了几声,顾不得难受,语气惊恐地说:“爷爷,婶子变......变成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