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好面子这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
每次吃饭，他最爱的就是喝点小酒，然后开始吹嘘他的那些过去。
无论你说哪个地方，他都能跟你说，那地方，我去过。我知道，然后开始巴拉巴拉吹那地方的风土人情。
如果你说哪个稍微有点名气的人，他要是知道或者是认识，那就更不得了了。
他可以跟你拍着胸脯保证，那人，他熟。如果想要找那人帮忙什么的，只要找他，一句话的事情，保证办得妥妥的。他的面子那人还是要卖的。
大家都习以为常，直到他开口让我妹去找她前婆婆帮房客减房租。
“张薇，你就去跟你婆婆低个头认个错的事情，又不是要你杀人放火”我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不赞成。“就算你跟陈杰离婚了，她也还是孩子的亲奶奶啊。你这样可就太不近人情了。”
我妹听到这话，气得摔了筷子。
“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薇的手气得直哆嗦“你现在让我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求他们家？”
“怎么是陌生人，都说了是邻居的亲戚。”我爸补充了一句
“远亲不如近邻，邻居的亲戚也是亲戚，你就帮了自家的亲戚了啊。”
我被我爸这话给震惊到了，这超凡的境界，真不知道是碰上哪家仙人的板板了。
“再说了，也不是少多少钱，也就一年少个两三千块，意思意思下就可以了。”我爸丝毫不在意我妹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听你这话，两三千不是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千万富翁。”虽然每次都劝自己，不要听他那些话，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让我妹去说，她都离婚了，她怎么去说？”
“离婚了怎么就不能说了？他们陈家家大业大的，就少收这点钱怎么了？”我爸听我搭腔，似乎也有些发怒“再说了，我闺女嫁给他家三年了，离婚了，什么都没分到，去开口让他们让这点钱算什么？”
说到这里，我爸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妹。
“你说你也真是，当初答应你嫁到他们家，不就是因为他家家境好，你不用吃苦。你倒好，一声不吭，悄悄把婚离了，还死活非要把孩子要过来。”
“你要是不离婚，现在还在家里面享福，哪里还有现在这些问题。”
我妹听完这话，眼泪也气得直流“爸！别人那么说，也就算了，你也那么说？我在陈家过得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你还说我享福？”
陈杰家是有钱，但是那钱不能用啊。
别人说的享福日子，我妹妹是一天也没有过过。
她也需要996的上班，下班后还得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
而且每个月的工资必须上交，每天的零花钱不能超过二十，烧烤奶茶这些东西就不要想了，不健康还浪费钱。
全家人每天吃的早餐要她每天早上起来煮新鲜的，因为外面的添加剂太多。
家里的家务活她也是全包，因为她婆婆身体不好，做不了活。
别人看到的是，她不用还车贷房贷，还有老人家在帮忙挣钱，过得可幸福了。
实际上是，她顶着高攀的两个字，过着牛马的生活。
陈杰在家里面真的是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人，妈宝加懒惰，薄情又自私。
这种情况下她婆婆对我妹也是百般挑剔，各种嫌弃。
这样的婚姻，离了，我爸居然觉得可惜？
“爸，既然你那么舍不得陈家，我看你要不嫁过去，给陈老太当小吧。”我实在是听不下去，给我爸出了个主意。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爸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不好好说说你妹妹，来跟我没大没小的。”
“就是你这个当姐姐的没带好头。要是你这个姐姐能干些，你妹妹就会以你为榜样，去学好的。而不是觉得一个人带孩子比一家人带孩子要好。”
听到这里，我心里面不由得冷哼。我爸作为家长，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把问题归结在其他人身上。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你应该去给自己找个班上，这样我和妹妹还有希望成为富二代。这样才叫榜样。”
我爸听见我说的话，哼哼哧哧地不再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我妹“话我放在这里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爸，你就去打个电话说说。”
“反正这电话你爱打你打，我不会打？”我妹最后放出一句话。
“不就是让你打个电话，瞧把你能耐的。”我爸见我妹这个样子，开始拿出他作为父亲的威严。“你要真有能耐就别离婚。”
“爸，你说的什么话？”我没想到这话会从我爸的嘴巴里面说出来。
我妹听到这话，满眼泪水。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我爸梗着脖子争辩道“她离婚了，我都让她回来过年了。现在让她办点小事，她还不愿意。”
“你哪是让我办小事，你是在我心上插刀子。”我妹站起来“我以前是婆家瞧不上，娘家撑不起。”
“现在离了婚，连娘家都回不了了。”说完这话，她抱着小贝就要走。
我连忙去拉她，“你这是干什么，谁说娘家你回不了？”
“你让她走！”我爸在桌子那里也气得拍桌子砸板凳的。“我还不信，没了她，这事情我办不成了！”
我看着我爸那一脸愤怒的脸，顿时觉得，真是疯了。
他这个时候，关心的居然是他的事情能不能办成？
“这房子我买的，我都没说什么，谁能让你走？”我拉着我妹，不让她离开，两眼瞪着我爸。
我爸骂骂咧咧地摔着筷子，回了房间。
隔天，我还没进门。
邻居看到我就开始笑“小玲啊，你爸帮忙可真是实在啊。”
“怎么了？”我看着邻居，感觉她笑得有些怪怪的。
“你不知道啊？”邻居一副了然的表情“你爸昨天在你妹妹前婆婆小区门口等了一天。”
什么意思？听到这里，我头都大了。
邻居笑了笑“他说他答应要帮忙的，要信守承诺，要让她们给房客减房租呢。”
她说完这话，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
我赶紧进屋，找到我爸。
“爸，你昨天干了什么？”我看着我爸，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
“我去让他们减点房租。”我爸看我着急的样子，觉得我有些大惊小怪“那可是我亲口答应别人的事情。”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们大家都很难堪？”
“有什么好难堪的？”我爸不以为然。“我这是信守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是美德！”说完这话，他开始念叨。
“我就不信他们不给我这个面子。”我爸一脸得意地说着。“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孩子的亲外公，你妹妹在她家伺候了三年，我就这么点要求，又不过分。”
“你就没想过，妹妹知道后，会怎么想？”
“当然想到了。”我爸突然压低了声音，悄悄朝我说道“我这不是给她创造机会吗？要是她婆婆突然想通，想让她和陈杰复婚，那不就是一件好事？”
我转头就看见他满脸喜悦，整个人陷入了他幻想的情景中。
仿佛他在做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这个情景，是我妹妹的地狱。
我心一沉“爸，你难道忘了，张薇是放弃了什么才把婚给离掉的？”
听见我语气中昂的不悦，开口并没有他期待的夸奖，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放弃了什么？”
“放弃了那泼天富贵！”
见我没什么好脸色，他脸色也变得不好。
“她要不离婚，需要我拉下脸去做这些事吗？”
听我爸这话，我就知道无论是跟他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了。
想着以陈杰母子的性格，就算我爸再等半个月，他们也不会答应，就由着我爸去折腾。
那天我下班回家，就看见我爸喝着小酒，唱着小曲儿，那高兴劲儿，还没进门就知道了。
一看见我，我爸得意地跟我炫耀了他的战果。
陈杰母子答应给那个租客减房租，而且还是减三千一百块。
他现在喝的酒就是那个租客为了感谢他，给他买的二锅头。
“我就说，我老张的面子，还能有人不卖的吗？”他吞了一口酒，连忙招呼我坐下，陪他喝两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