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在梦里感受到那么强烈厚重的情绪。
梦境即将结束之际,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却又布满沧桑绝望的女人忽然直直朝我看来。
她郑重告诫我:
「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字字泣血到以至于醒来后的那一个上午,我的心脏还在一抽一抽泛着疼。
连带着对沈则明的感情。
也从爱意转变为极度的恨与厌恶。
「赵珝珝,去小卖部给我买瓶水。」
午休时间,从外面进来的沈则明极其自然地开口差使我。
丝毫不顾夏日正午的太阳有多毒热。
要搁在以往,我早就屁颠屁颠跑去买水,把这当作自己表现示好的机会。
但现在。
在那样的梦境之后,我实在对他难有好情绪:「你自己没长腿吗?」
沈则明擦汗的手一顿。
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来,问:「你说什么?」
我回头,一字一句咬字精准地重复:
「我说,你自己没长腿吗?」
肉眼可见的,沈则明脸色沉了下去。
身边同学见状顿时炸开了锅。
「不是吧不是吧,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赵珝珝给沈则明甩脸色。」
「她是在玩什么新把戏?」
「谁知道呢,昨天还是一副沈则明忠实舔狗的模样。」
「估计是死缠烂打行不通,要走欲擒故纵那一套了。」
「我觉得也是,总不可能才过了一晚上的时间她就突然想开了吧?」
还真就被她说中了。
她口中的一晚上,是我和沈则明结婚的第二年。
彼时的他功成名就整日被莺莺燕燕围绕,早就看腻了我,在有了年轻娇嫩的小情人后就和她一起逼我离婚。
感情被辜负已经很惨了。
于是我死死握着沈则明的大半身家,怎么也不肯放他潇洒。
直到那晚突发急病,我抽搐僵硬的手指只来得及按下属于沈则明的拨号快捷键。
而电话那头,男人语气里掺着嫌恶,他说:
「赵珝珝,说实话,今天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只会拍手叫好。」
……
梦中那种窒息般的绝望仿佛又要卷土重来。
我赶紧甩了甩头,转身不再理会。
周围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
「打个赌,猜猜赵珝珝什么时候会找沈则明求和?」
「我猜一个星期后,毕竟做戏也要做全套吧。」
「你也太看得起她了,我猜就三天。」
……
越来越多人加入对她们而言不痛不痒的赌局。
沈则明的脸色也在一声声质疑中逐渐好转。
想了想。
我掏出钱包里所有零钱走到她们跟前:
「我押一辈子都不会。」
为首的女生显然不信,抱胸笑得意味深长:「一辈子?」
「要是你能坚持三个月,我们就算你赢。」
有看好戏的嗤笑着拍了拍沈则明的肩:「沈哥,你怎么看?」
男生语气嘲讽:
「她最好说到做到,我也落得个清净。」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打脸自己的笑话。
毕竟类似「出尔反尔」的事,我真的做过不少。
可一个星期过去了。
我的目光一次都没有落在沈则明身上。
就连他在篮球场上不小心把膝盖摔得血肉模糊,我也依旧漠不关心。
要搁以前的赵珝珝身上。
我早就鞍前马后地替他买药、清理伤口,主动承包那一段时间他的所有杂事,还会讨好他的室友拜托他们生活上多照顾沈则明。
但我没有。
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不是吧,赵珝珝来真的啊?」
大部分人却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我还是不信。」
「她之前那么喜欢沈则明,不可能就这么放弃的,等着看笑话吧。」
——
沈则明受伤那天是在教室里处理伤口的。
男生嘛,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
专业课结束后的课间,后排时不时就传来他压抑不住的「嘶嘶」呼痛声。
舍友拿手肘顶了顶我:
「珝珝,沈则明看起来好像伤得很严重诶,你真的不过去看看吗?」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他膝盖处血淋淋一块,看起来确实挺吓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回头之后,沈则明疼得倒吸气的声音大了不少。
……印象里他以前车祸骨折都没这么夸张吧?
收回视线,我摇摇头,「不去。」
舍友语气狐疑:「你确定吗?」
「沈则明眼睛瞥了你好几次,是不是想你过去帮他——」
「那也和我没关系。」我打断她的劝说。
「以后他的事情不用和我说了,我也不会上赶着当舔狗了。」
舍友讪讪噤声。
大概是我过去卑微的模样太深入人心。
所以她也习惯性地觉得我就该以沈则明的意愿为先。
忽然就觉得自己以前做人挺失败的。
到底是有多舔。
才会让所有人觉得我在沈则明面前永远都没有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