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夫君病了。
病得毫无征兆,且每况日下。
连大夫也无法查出病因,只说时日无多,让我看着办。
婆婆急得直抹眼泪,说要去云山寺给夫君求福。
眼看夫君白日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我担心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夜里于是出去透气。
却发现丈夫与一女子相依相偎在假山旁说着悄悄话。
「陆郎,你可一定要安排好,我和衡儿婵儿在家中等你。」
陆言握紧了她的肩膀,稳稳搂着她安抚:
「芸娘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半月后我走了,只消谨记三日内把我挖出,吃上解药便可立马清醒。」
「她倾心对我,我「走了」以后,她必定会乖乖守孝三年。这三年,娘多的是时间让她「暴毙」或者「出意外」,也不至于败坏我的名声。」
「芸娘,为保险起见,这段时日我们不可再见,辛苦你独自照顾衡儿和婵儿了。」
他摸了摸芸娘的脸,很是不舍。
芸娘摩挲着他的手,动情道:「也辛苦夫君这么些年忍着恶心与她周旋。」
陆言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手紧紧握住她的,无声给予她力量。
他的话温和极了,也冷酷极了:
「若非她爹在朝中任职,是绝对不允我娶你进门的,我也不至于做这番。怪只怪她命不好。好在这些年我已把她的嫁妆好生利用,翻了好几番,足够我们隐姓埋名一两辈子不成问题。」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该是浪漫温馨的夜晚。
我却犹如在数九寒冬里掉入冰窟般,手脚无力地颤抖着,浑身冰冷刺骨,难受得无法呼吸。
一向对我敬爱有加的夫君,竟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
诈死只为逃脱我,与她们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而为了他那该死的名声,居然还要害我性命!
这么些年,我居然和一个毫无人性的恶魔朝夕相处在一起!
浑浑噩噩回到屋里,再无睡意。
一夜睁眼到天明。
漏夜的时间,足以让我想通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我丝毫未妆扮,顶着乌青的眼底去看望夫君。
去到的时候,他刚好醒来。
见了我便伸手,满脸柔情。
我强压下心头的愤怒与恶心,一如以往,轻轻把手伸过去,靠在他胸口。
以往这般,是因为我实在不忍他弃我而去,深深依恋着他。
而如今……
我在他视线不及处,睁开了犀利的眸子。
死遁?
我成全你。
「夫人,昨儿个又没睡好吧。」
他轻轻揉着我的眼底,语气真诚而担忧,满是不舍。
就是这副深情缱绻的模样,蒙骗了我几年。
当真该死。
我假意抹了抹眼角,红着眼眶强笑:「夫君莫要担忧,我睡得很好。」
做戏嘛,谁还没个三两分的天赋。
依照往常,给他按揉了一会儿身子,端了药喂了他。
看着他陷入沉睡,我敛了神情。
去书房取了他的印信,到永信钱庄把他所有的存银划归我名下。
夫君的「病情」愈发严重,甚至有时一整日也未能醒来。
我没日没夜地守在他的床边。
所有人都夸赞我对夫君情深似海。
我却知晓,我只是怕他哪日知晓我转移了他变卖的那些家产,不愿再装病下去。
我得亲自守着,不让事情发生变数。
夫君近身伺候的小厮刘明回回劝我爱惜自己,夫君有他照料便好。
次数多了,他的语气也开始不好起来。
我冷冷吩咐他下去:「我自己的夫君,我自当照料。莫不是你才是主子?」
刘明忙说不敢,垂眸退下,眼神闪过一丝狠意。
几日后的一个晚上,陆言果真悠悠转醒。
看着我的目光也冷冽许多。
我明白,他已经知晓一切了。
但,那又如何。
他虽然装病,可为了显得更真实,是实实在在吃了药的。
如今他的身子在药物的控制下变得异常虚弱。
虚弱到……完全无法与我抗衡!
我一把将他的口鼻捂住,任他挣扎,就是不放手。
片刻他便没了声息。
我任由泪水从两颊滑落,脸色冷酷。
抱歉,你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无助。
我轻轻合上他的双眼,整理了一下他的面容。
呆呆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