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刀口舔血咧，大碗喝酒哟，上山的好汉们哟，一起畅快这人间咯......”
“皇帝老儿哟，他无能又武道咯，掀翻这朝廷咯，光耀我山河哟。燕云十六州哦，淌着血的痛咯，我辈的好汉哟，一起聚义咯。”
陈翰霆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阵粗豪的乐曲。
粗豪的嗓门，唱着不在调子上的民谣，没有半点乐理可言，吵得人心里乱糟糟的。眼前有点黑，头顶是滴滴答答的水声。
隐隐能够感觉到屋外头正在下着一场大雨。
陈翰霆吸了吸鼻子，感觉到有些不适应，潮气打湿了被褥，盖在身上黏糊糊的。他勉强翻了个身，却有水珠滴在了他的鼻尖上。
漏雨了？
自家可是在三楼，怎么可能漏雨？
陈翰霆一怔，随即一个激灵，就想要翻身坐起来。只可惜他的动作还没展开，就咕噜一下子滚到了地上，咚的一声摔的老疼。
陈翰霆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反绑住了。
被绑架了？
陈翰霆下意识的就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外科医生，虽然刚刚晋升主治头衔，前途也算光明，但医生这一行资历月老越值钱，陈翰霆离教授还有十万八千里。而家里虽说有勉强凑了首付的小二居，代步车更是个不到十万块的二手车。
就算是他的父母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而已。
谁会吃饱了撑的来绑架他？
陈翰霆脑袋晕晕乎乎的，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吵什么吵，没瞧见爷们们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呢吗？你个细皮嫩肉的书生挨了好一通打，难道还没学乖？”
“大寨主能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乖乖做了我们黑风寨的压寨夫人，等回头大家伙聚义掀翻了皇帝老儿，你就等着享福吧。”
一声呵斥响起，
哗啦一声，门板被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端着刚点着的油灯推门进来。
他裸露着脊背，下渗穿着短打。而身材却十分高大，粗略估计身高超过一米九，一身的肌肉疙瘩看起来十分威武雄壮。
下巴上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煞气铺面。
陈翰霆一惊，眼瞧着五大三粗的绑匪朝着自己走过来，他下意识的朝着身后靠了靠。可惜屋子很小，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
“你是谁？为什么样绑我？”
陈翰霆警惕道。
闻声，壮汉哈哈一笑，抹了把络腮胡。
“你这书生当真不长记性？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黑风寨三当家，程刚，程大头是也。”
程大头说着，磨盘大的脸凑了过来。
“某还是那句话，大寨主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放宽心，乐乐呵呵的做我黑风寨的压寨夫人，有你吃香的喝辣的时候，莫要再生事端。”
“如若不然，某砂锅大的拳头，可不是吃醋的。”
一听这话，陈翰霆整个人都蒙了。
黑风寨三当家，压寨夫人，皇帝老儿......
一连串的话，如同是一柄重锤砸在了他的脸上。
下意识的，
陈翰霆就以为是哪个同事搞出来的恶作剧，只是瞧着眼前这程大头凶神恶煞，神态半点不似作伪。
蓦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了陈翰霆的脑海中，怎么也挥散不去。
陈翰霆挣扎起来，目光死死的盯住了身前的程大头。
“当今皇帝是谁？”
“今年有是和年号？”
“你这书生，难不成还以为官府回来救你不成？别做白日梦了，那群官崽子只配在爷爷的胯下瑟瑟发抖，你莫要在胡言乱语，小心爷爷的拳头不讲道理。”
但陈翰霆却毫无畏惧，他怒瞪着程大头，嘴唇都咬破了。
“说！”
程大头呼吸一滞，即刻就要发怒。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嘿嘿一笑，凑了上来，撇嘴道。
“行吧，看在你是大寨主的压寨夫人的份上，某叫告诉你。如今高坐在皇帝宝座上的皇帝老儿是赵佶。”
“至于年号嘛，应当是宣和二年。”
嗡的一下。
陈翰霆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哪怕理科生出身，不擅长历史，但陈翰霆也是知道，这位华夏五千年历史中最得意的艺术型皇帝来自风雨飘摇的大宋。
而最关键的，做出被华夏五千年历史钉在耻辱柱上的也正是这一位大宋皇帝。
蔡京，高俅，李纲，秦桧......
无数个名留青史或是遗臭万年的名字在陈翰霆的脑海中闪过，转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双耳嗡嗡作响。
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程大头已经不在屋内了。
反铐在背后的绳索已经解开，大抵是因为黑风寨的三当家自付兵强马壮，自己一个弱鸡压根无法逃掉。
“造孽啊。”
陈翰霆苦笑一声，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命运会跟他开起了这样一个玩笑。
天知道在风雨飘扬的大宋，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如何活下来。如今的身份，陈翰霆也有点想起来了。
原主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生活在大宋治下的书生。
因为生的俊朗，才遭遇了无妄之灾。
积弱的大宋内忧外患，实在无力安抚国内，以至于此时的大宋境界盗匪横行，无数自付好汉的绿林盗匪占山为王。
而黑风寨，就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好汉窝。
该怎么做？
一时间，陈翰霆到是没了主意。
若是换做太平盛世，他倒是可以凭借早已烂在肚子里的唐诗宋词好歹能混个薄名，混口饭吃总不是问题。
而眼下，战乱四起。
自己身在土匪窝里，即将成了那黑风寨的大寨主的压寨夫人，随时都要小命不保，陈翰霆一筹莫展。
指望官府，那是决计不可能的，做梦也不可能的。
正想着，
忽然茅屋外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就是一支支点亮的火把。
陈翰霆隐隐能够听到兵荒马乱的吵杂声，正有人大声呼喊着什么，他凑到门口一瞧，便见到一群坦胸露乳，腰间别着利刃的盗匪们挤成一团。
而马匹上，一个带着黑纱遮面的女人正跨在威武的白马上。
而刚刚还在他面前吆五喝六的黑风寨三当家正急火火的从马背上抱下一个人来，看不清年岁，但职业本能让陈翰霆感觉到，对方伤的很重。
第2章
......
“都怪我，都怪我，大寨主，你杀了我吧。”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老寨主也不会被那群官府的狗贼伤到肚子，老寨主活不成了，我也不要活了，让我死吧。”
两人身前，一个半大孩子痛哭流涕，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哭什么。”
白马上的女人翻身下马，怒斥了一声。
“阿爹救你，那是他自愿的。这一趟劫富济贫，本来就很危险，官府的那群狗贼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上钩。”
“这一趟，我们损失了不少的兄弟，阿爹重伤，这时候不要再哭鼻子。铁娃，你是男子汉，挺起脊梁来。”
女人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好半晌，铁娃止住哭声，只是望向重伤垂死的老寨主，整个山寨的声音都弱了下来。
黑风寨的老寨主，对山寨来说就是大家长。
哪怕现如今大寨主子承父业接了班，但老寨主在，就是定海神针。是他们这些被逼迫的走投无路的苦命人和官府搏斗的勇气。
而现在。
老寨主要死了，山寨中兔死狐悲，一片愁云惨淡。
“我......没事，叫大家伙不用担心。”
“人总是要死的，阿爹啊，这是要去享福了，你们开心点，开心点。咱们黑风寨，为的是活命，这苦日子啊，不开心哪里能活的下去？”
老寨主的声音响了起来。
女人一惊，连忙上前凑了一步。“阿爹，你不要说话了，女儿已经去叫人请郎中了，你坚持一下，阿爹你还没看着女儿成亲，莫要这么轻易就死了。”
“等到郎中回来，你一定能好的，一定能好的。”
女人声音急切。
“莫要去请郎中了，阿爹的身子，阿爹最清楚，怕是活不成了。”
“莫要浪费那银钱，马上就是冬天了，这一趟我们损失惨重，舍在山下的兄弟也有不少，等熬过了这个冬天，开春了，就好了。”
老寨主捂住肚子上的大洞，边说，便有黑血呕出来。
这是伤到了内脏的结果。
“大寨主，不如用火烤吧。”
程大头瞪着眼，他看着眼瞅着就不行了的老寨主，忍不住说道。
“阿爹，受不住的。”
大寨主开口道。
若是断胳膊断腿，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司空见惯，可阿爹伤到的是肚子，是内脏，如何能够用火烤。
不过她也清楚。
要从山下请郎中上来，动辄需要小半天的时间，再加上刚刚黑风寨下山劫富济贫，官府就是睁眼瞎，县城内恐怕也已经开始戒严。
就算能请郎中上山，恐怕也要波折不断。
阿爹如何能撑到那个时候？
“大头，听你的，就用火烤！”大寨主银牙一咬做出了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万一阿爹福大命大，能闯过鬼门关呢？
很快，程大头举着火把走了过来。
“给我！”
大寨主银牙咬碎，一把抢夺下火把，准备俯身。
“阿爹，你撑着点，女儿还等着给你养老送终呢。”
说完，大寨主就准备用火去烙老寨主的伤口。
就在这时候。
“慢着。”
陈翰霆走了出来，尖叫道。
“那火烙伤口，亏你们想得出来？你这一下去，甭说是正常人受不了，病人更受不了，我保证他死的更快。”
“多新鲜，你们就没丁点的医学常识？这是草菅人命。”
他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
作为一个医生，还是有点医德的医生，虽然不多，但用火烤伤口这种堪称是原始人的做法，陈翰霆实在是接受不了。
“你是谁？”
火把一顿，大寨主清冷的声音响起。
陈翰霆隐隐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三分打量，三分警惕，她可不记得黑风寨中有这么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
不过这话问出来。
陈翰霆却有点僵住了。
该怎么回答？难不成自己大言不惭的告诉眼前的这个女人，说自己是他们巧取豪夺掠过来的压寨夫人？
索性，程大头给出了解释。
“大寨主，他是老寨主为你选定的如意郎君。”
闻声，陈翰霆敏锐的感觉到大寨主的胸口急促的起伏了一下，哪怕是隔着面纱，陈翰霆也能够感觉得到对方身体中迸发出来的冰冷感觉。
“不用你管！”
“阿爹的命我来救，用火烤，起码有一线生机，我总不能坐以待毙，看着阿爹去死！”说完，大寨主抬手就要继续先前的动作。
这一下，陈翰霆有点怒了。
开玩笑，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你来一句多管闲事？放着我这么一个顶呱呱的外科医生不用，专门找能弄死人的火烤，你这是救人还是谋杀亲爹？
“起开！”
陈翰霆大步上前，一把拍掉了大寨主手中的火把。
“你找死！”
大寨主一怒，她怒斥一声，锵，腰间的长刀出鞘，直接落在了陈翰霆的脖子上。不过后者却看了她一眼，没理会。
“你要砍死我，你爹就真的没救了。”
陈翰霆一句话就拿捏了大寨主的七寸，后者长刀落地，一声不吭。
陈翰霆没理会，可手下却不停，他将老寨主翻身过来，平躺在地上，仔细的打量着小腹处的伤口。
不得不说。
对方还是挺能撑的，开放式的创口足有婴儿小臂一般长短，明显是利器切割而成。甭说是一个糟老头子，就算是壮汉，恐怕也得进气少出气儿多了。
索性，老寨主的伤虽然吓人。
但好在没有伤到内脏器官，更没有内脏的出血点，情况还在能够掌控的范围内。
“情况怎么样？”
“能救！”
“你是郎中？”
足足好一会，
大寨主才盯着陈翰霆，开口道。
“算是。”
“能救我爹？”
语气焦急了一分。
“当然。”
闻声，大寨主长出了一口气，她一眼不眨的盯着陈翰霆看了半天，待见到对方脸上的自信神情，她才冷哼一声，开口道。
“若是如此，那你就是大功一件。”
“我爹要是真的能逃过一劫，转危为安，那我韩清雅甘愿嫁给你，绝不反悔。”
丢下这一句，大寨主韩清雅便扭头离开。
陈翰霆都惊了。
心道谁要娶你一个土匪头子，虽说一身夜行衣的大寨主韩清雅身材看起来倒是凹凸有致，但黑纱遮面，非丑即残，谁能指望一个土匪头子好看到哪里去？
不过陈翰霆也没多想，指挥着一众土匪就把老寨主往屋里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