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样吧，你今天把这一排酒都喝了，我亲自找你们经理说，今天这包间的销售提成就都算给你。”
“哥哥们都是爽快人，说到做到。”
楚清辞听着他们的奚落与调笑，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各位老板真的想让我陪酒也不是不行，还请先把我们经理叫过来，说一下您几位照顾我，提成算给我的事，不然明天我跟经理也不好算账。”
那几个男人听见这话都不由得笑起来。这会所里不缺愿意陪酒的女人，也当然知道她们满脑子只认钱，可厚着脸皮直接开口承认的倒是不多，其他人，表面上多少是要装装纯情的。
今天晚上也许会很有趣，看上去这女人玩的挺开的，只要给钱，没准什么都愿意做。
巧了，到这儿来的人，没人缺钱。
穿着墨蓝色衬衫的男人开口对楚清辞说：“那你去把经理找过来吧，我和他说。”
楚清辞点头应着，随手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空着的酒杯微微倒扣了一下，算是对他们的道谢。
她其实巴不得多喝一点，这一瓶酒上万块，她多喝出来的账也都要算在客人头上，多喝一点就多赚一点。
可就在她领着经理重新推开包间大门的时候，却遇上了一张“新”的面孔。
他靠坐在沙发的正中间，眉头微蹙，似是在闭目养神，看上去神情很疲惫。
楚清辞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可缩在背后的指尖早已经抠进了掌心。
“许经理来了啊，我正要跟你说呢......”
他们到底和经理都说了些什么，楚清辞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因为男人睁开了眼睛，正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她。
“景哥，这个是新来的，我看着挺放得开的，模样也够用，你要是喜欢就让她今晚上陪你吧。虽然看着有点岁数，但玩个新鲜呗。”身边有人对着孟显景笑着这样讲，像是一条努力摇着尾巴哄他开心的狗。
经理拍拍楚清辞的肩膀，让她陪好客人们，看着她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些赞赏。
孟显景没有回应身旁男人的话，而是勾了勾手示意楚清辞上前，语气温柔的问她，"很缺钱吗？"
楚清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稍纵即逝，再度抬起头望向孟显景时，脸上又挂着那抹淡淡的职业化笑容。
“是啊，家里条件不好，肯定想要多赚一点。但是几位老板可以放心，我一定会陪几位老板喝个尽兴。这一排酒是我刚才答应各位老板的，先干为敬。”
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拿起水晶杯，琥珀色的酒水在水晶杯里摇摇晃晃，配上她的红唇，别有一番滋味。
这一夜她陪着他们闹了很久，中间去洗手间吐了两次。可再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
无论别人怎么逗她，调笑她，也一点不急不恼，只在那些男人的大手摸向她的时候，巧妙地侧过身子，微微避开。
其实今天晚上还好，没人真的在她身上占了什么便宜。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孟显景的眼睛会时不时盯在她的身上，在场众人都以为他对这女人有兴趣，自然没人明着去招惹她。
就算是要招惹，也得等景少爷玩够再说，这点规矩他们还是明白的。
那天晚上，孟显景真的把楚清辞带走了。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你不是想要钱吗？我有啊，我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她竟然那么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他的话，点头跟着他，上了他的车。
孟显景把车开出许久，深夜的冷风自两侧的车窗灌进来，才让她的醉意减淡了几分。
她侧过脸去看着孟显景蹙紧的双眉与震怒的眼神，才忽然想起来，她是喝醉了，但孟显景没喝酒。
她怎么能上他的车呢？她怎么能跟他走呢？
她真是喝糊涂了，孟显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要她的命，怎么可能会帮她呢？
今天的他显然富贵非凡，才能让那些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见到他也要礼让，叫一声“景哥”。
今时不同往日，她怎么就蠢到迷迷糊糊错信了他的温柔语调，忘记了自己是谁？
楚清辞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这位老板，今天晚上是我喝醉了有点冲动了，不该没规矩上你的车，我给你道歉，要不就下个路口你停一下车，我走？改天你和朋友去会所玩，我肯定会好好招待的。”
楚清辞的语气里充斥着讨好的意味，道歉听上去也是诚心诚意。
可她自己知道，这场戏她演的糟糕透了，刚才面对着那些陌生男人的时候，她一口一个“您”说的特别自然，可面对着孟显景，她说不出口。
她想过有朝一日回到S市可能会撞上孟显景，但她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更没想到会是在那种地方遇上他。
他高高在上，她卑微求全。
三年光景，地覆天翻。
第2章
孟显景嘴唇微微抿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刚才蹙紧的眉头都在此刻舒展开了，让人猜不出他的半点心思。
当年的他五官就是特别好看的，几年过去，他的五官也彻底长开了，比起当初少年的阳光帅气又多了一丝属于男人独特的魅力，即使是今日的她看见，还是觉得他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反射出她的脸，心里忍不住有些唏嘘。
他长大了，她却不再年轻。
孟显景并没有如楚清辞的愿将车停下来，而是一路将车开到荒郊无人处，这才停车。
随即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又拉开副驾的车门，拽着楚清辞的胳膊将她从车里薅了出来。
荒郊的风特别大，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裙子，冷风一吹人便打了个冷颤，酒又醒了几分。
楚清辞不想去看他的眼睛，于是微微垂下头望向地面。
“你刚才叫我什么？”孟显景看着楚清辞的眼睛有些猩红。
“老板”，她下意识的开口，却在下一瞬疼的惊呼出来。
孟显景用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装傻是吗？装作不认识我，就好像以前的事情都没发生过？还是说曾经的我在你眼里真的一文不值，所以你也没必要记住我？”
“也许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也是，身边愿意跟你上床的有钱男人那么多，记住一个穷酸小子干什么？”
“可是啊......我从没忘记过你呢，念念姐。”
他的语气温柔，神情却凶狠，像是要将她生剥活吞。
“我一直都很想再见到你，想看看没有楚家撑腰的你活的会有多可怜，也想看看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会有个什么下场......今日一见，你真是没有让我失望。”
“我记得，你当初一瓶香水都要几万块的，聚会时人家敬你酒你看也不看。可是今天那一个包间里你能分到多少提成？两千？三千？就为了这么点钱，你能跪在那儿哄着男人喝一晚上的酒？”
孟显景长吁了一口气，感慨了一句，“还真是不值钱。”
他的手指捏的很使劲，捏得楚清辞的脸颊已经微微青紫。
楚清辞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怕痛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不想哭的，她觉得没什么可哭的。
孟显景的话虽然不好听，可又没说错。她当初对他的伤害是真的，今日就算是被他奚落也是咎由自取，所以不应该觉得难过。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得到了一部分想要的，就必须舍去另外一些什么。
人不能太贪心，不能什么都想要。
“你有什么可哭的？我哪句话冤枉了你？还是你觉得你哭了我就会心软，就会放过你？楚清辞，如果你一直躲着我，一直没有出现，也许我真的懒得再把你揪出来。可惜啊，你没做到。”
他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松开了手。
楚清辞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只觉得脸上的淤痕很酸疼。
她承认，这一刻她以为孟显景对她尚有一丝恻隐之心，也许是因为见她哭了所以才松开了手，暂时饶过了她。
可下一刻她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孟显景去车上取了一张湿巾，将捏过她脸的手指使劲擦了擦。
她知道他有作秀给她看的成分，不然这样的动作也没必要特意跑下车来当着她的面做。
不过她也清楚，他只是想要她明白，她在他心里到底有多脏。
“阿......”楚清辞下意识想叫他“阿景”，却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资格这样称呼他了。
楚清辞走到他面前，语气异常诚恳，“当年的事，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可我真的很需要钱，那家会所提成也挺高的，所以希望你能够高抬贵手别跟我一般见识，让我继续留在那里。”
看到孟显景眼中的讥笑，她也毫不在意。
她后退了一步，深鞠躬向孟显景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不需要你原谅我，我也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把我放在眼里，但我还是想要说对不起。”
伤害是真的，歉意也是真的。
就在刚刚，孟显景恍惚之间还以为他认错了人。
以前那么骄傲，那么高高在上的楚清辞，怎么可能几年光景就变得好像脱胎换骨，全然陌生的样子？
可就在她说出那一句“我不需要你原谅我”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还是她，无论衣着喜好如何改变，那颗蛇蝎一般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她说的是“不需要”，而不是“不奢求”......
甚至直到今天，她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原谅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