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魏玄知相爱十年,他让我用请神舞去救他成婚七年的王妃。
我告诉他,请神舞,要付出代价。
但他满不在乎。
“简兮,你只是付出一些外物罢了,可她却要没命了!”
如他所愿,我跳了第三次请神舞。
代价是,忘记他。
1
我是个楚巫,一生能做三次请神舞。
前两次,都是为了魏玄知。
他逢凶化吉后,把我养在外面的宅院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魏玄知这个王爷,不爱王妃,只爱他养在王府的一个没名没分的楚巫。
也有少女对他投怀送抱,可他目不斜视,心无二色。
只说,
“我心里只有简兮,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可我和魏玄知相识第十年那天,他不在我身边。
我在房中对着一桌子凉透了的饭菜。
从天亮,等到天黑。
他说他只是有事要忙。
可我知道,是因为王妃病重了,他在陪着。
王妃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出身高贵,却十分可怜。
我和魏玄知相识相爱在前,王妃赐婚在后。
当年,魏玄知为了证明心中只有我,连天地也没有同王妃拜过。
甚至,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还茫然许久。
“瑾璇病重......瑾璇是谁?”
那时的魏玄知,在看着人整修石子路。
因我眼盲,府里所有的道路,都铺着石子。
连带着,门槛也都拿掉了。
魏玄知怕我摔倒,每条路修好后,他都先蒙着眼睛替我试过无数次。
他摔得浑身青紫,还笑着告诉我不疼。
那时他很心疼我。
只是我忘了,他也能心疼别人。
他也会拉着我的手,让我不要争。
“她病重了,简兮,你不要和她争这一时好不好?”
好,我不争。
我听着门外的下人张灯结彩。
“府里今日好喜庆,说是王爷给王妃补个洞房花烛,冲冲喜呢!”
我站在树下,叶片相撞,沙沙作响。
却没遮住另一个下人的嘘声。
“小声些吧!别叫姑娘听到了!王爷不叫她知道的!”
是啊。
要瞒住一个瞎子,多么容易。
小声一点,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原来我在等他回来的时候,
他在和另一个人红烛高照。
我静静听着。
静静等着。
魏玄知说不让我争,我就不争。
因为有些事,我知道我争也争不赢。
夜深人静,我在冰冷的衾被里睁着眼睛。
满身药味的魏玄知从背后抱住我。
“简兮。你救救她吧。”
我的心凉成一片,可我还要明知故问。
“你想我怎么救她?”
魏玄知的沉默,像是一根带着毛刺的叶片,刮磨着我的心。
过了很久,也许不久。
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你不是还有第三次请神舞......”
我没有说话。
不知道他在沉默里读懂了什么,他急切的握住我的肩膀。
“简兮,你只是付出一些外物罢了,可她却要没命了!”
他的话落地有声。
我茫然抬头,眼前一片黑暗。
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凭借语气想象他的表情。
可我想不出来。
魏玄知和我认识十年。
我失明前,我们相依为命。
我失明后,他更是从没对我发过火。
他大抵是觉得愧疚,对我从来都是百依百顺。
别说一句重话,就是给我洗脚,都不会有怨言。
魏玄知大概也发现自己语气重了。
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一双手握住我的右手。
我想抽回去,却被他死死拉住。
第二章
他哑着嗓子,把脸靠在我的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简兮,我不该那么说话。”
我想说没关系,我不会怪他。
可是门外有个着急呼唤的女声打断了我。
“王爷!王妃她吐血了!”
魏玄知猛的放开我的手。
他离开的动作大概很急切。
因为他带起的风,吹凉了刚被他捂暖的手心。
我的手被晾在那里,慢慢又冷了下去。
我摸索着坐起来,摸索到窗户边。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我都不熟悉。
我走不出门,只能站在那儿,感受光影在永恒黑暗里的变化。
2
我和魏玄知,从前是不住在王府的。
城南的王府是王妃一个人住的,我和魏玄知住在城北。
后来,王妃病了。
她刚病时,下人来城北敲门,请魏玄知回府。
魏玄知不愿意回去。
他说,
“简兮是离不开我的,若带她回去,又让她受委屈。”
我听见那个下人抽泣了一声,大抵是替她的女主子不值。
那下人走了。
可魏玄知却开始出神。
终于在那个下人再来的时候,他心软了。
那个人说,
“王妃时日无多了,她这一生,难道到死,也不配见一见自己嫁了谁吗?”
那天,魏玄知坐在我身边默然许久。
直到日光昏沉,他才握住我的手。
“简兮,我们回去看一眼吧。”
“我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可回到这里,他见到了瑾璇。
他说那是个病入膏肓的女子。
他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惜。
于是从一开始说的看一眼,变成了一天去看一次。
后来,成了每次她有些风吹草动,魏玄知就会立刻赶过去。
每次去,都会从天亮,坐到天黑。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药味,和一点血腥气。
他总以为我不知道。
可我只是眼盲,心却不盲。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见的次数,比他们成亲那七年里都多。
魏玄知从前从不提起她。
他曾说过,他和瑾璇有过约定。
他给她王妃的荣华,一生富贵,衣食不缺。
除了魏玄知,她可以得到其他的一切。
现在却十句里,有两句是她。
瑾璇的才华,瑾璇的无奈,瑾璇的病痛。
有时和我说话,也是欲言又止。
我其实也有所预感。
只是我不信。
我不信他会那么对我。
他明知道,如果做第三次请神舞,我说不定会死的。
可现在,他还是说了。
大石头落了地。
从他说回来那天起,我便有的预感,终于成真。
我把头转向窗外,风吹过我的脸,流连在我的指尖。
想起昨日,魏玄知拉着我的袖子,自顾自絮叨。
“她是个可怜人。嫁进来七年,操持家里,被我冷落,她是一心一意对我。于情于理,我不该看她这么死去——”
我沉默着。
是啊,王妃是个可怜人。
一封圣旨,她就背井离乡,嫁了个自己从没见过,还早有心上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