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沙村。
白雪笼罩大地,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景象。
年关将近,原本安静祥和的气息,却被一阵肃杀之气冲破,杜峰手握柴刀,双目赤红一片。
“爸!爸你绝不能犯傻!”
杜峰咬着牙,将手中柴刀握紧,此时这就是他唯一的勇气来源。
半小时之前,他还在喝酒和老天抱怨,自己拥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只能孤身一人。
若是有可能,他愿意用所有财富去换父母和姐妹重活,可万万没想到,等他睁开眼,已经来到了1992年。
这一年,他刚满十八,刚拿到大学通知书。
花了半小时时间,他从姐姐口中弄清楚了今天的时间,也记起了今天的一切。
1992年的今天,父亲被几名混混逼着掏钱,被逼下跪钻胯,脑袋被他们用钢管砸破,还被用尿浇了头,就连母亲也被当众羞辱。
父亲一怒之下,当场被活活气死。
姐姐和妹妹两人,也被这几名混混带走。姐姐被他们卖给个山沟沟里的傻子,等杜峰找到的时候,早已化作一捧黄土。
而妹妹则被这几人活活羞辱发疯,每日在大街上乞讨,最后被冻死在街头。
杜峰捏紧拳头,他决不允许这一世,继续发生这样的事情。
村口不远处,一个身穿米字格夹着公文包的胖子,此时正叼着烟,将两腿岔开。
而他面前,则跪着个中年男人,男人身穿灰白色衬衫,脸上都是祈求之色。
“杜老二,老子给你脸,你别不知道好歹!”
“老子跟你说过,工钱按照一月八百结,你特么的还敢问老子要?”
说话的男人,是下沙村有名的暴发户,陈光文。他在外面包了好几个工地,在周围几个村子招人打工,每个月固定工资八百。
然而,说好的八百,他给这些杜峰父亲等人,还不到二百。
年关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难,杜峰父亲惦记杜峰要上大学,便开口问陈光文剩下的钱。
陈光文身边站着十几个小弟,全都手背上纹龙雕凤,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陈老板你行行好,当初你答应说好的八百,到现在也没给……”
“放你娘的屁,老子没给你钱?”
不等杜峰父亲说完,陈光文狞笑的一口浓痰呸在他脸上。
“上个月你带人干活,把老子一台挖机搞坏,老子还没找你算账!”
“老子修挖机修了五万,这钱你总得出吧?”
“这可都是大家伙赖以为生的东西,你别自己一个人黑心,让我们村里大伙也跟着喝西北风!”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陈光文的一番话,说的四周村民无人敢开口。
见此一幕,他愈发的得意,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狰狞。
“别你特么的废话,给老子钻!”
“你也不想看到你女儿出事,还有你儿子被我弄走吧?”
杜峰父亲抬起的头瞬间一颤,他一生要强,唯一的寄托就在这三个儿女身上。
四周乡亲都在看热闹,却见不到一人帮他,失望之下,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一步步向前爬去。
“哈哈!杜老二,你早这样,老子何必亲自上门!”
陈光文嘴角裂开,左眼不停冲着旁边花臂青年打眼神。
在杜峰父亲身后,几名青年嘻嘻哈哈走上前,几人随手把裤裆拉链拉开。
“杜老二,让你特么的和老子杠!”
“今天先收点利息,五万块维修费,老子告诉你,一分不能少!”
“要不然,老子就把你两个女儿卖了,再把你老婆卖去窑子!”
什么!
杜峰父亲愕然的抬起头,刚好对上陈光文戏谑的目光。
“陈老板,什么五万?我没欠你钱啊!”
“老子说欠了就欠了!”
陈光文一脚踹在杜峰父亲肩头,将他踹趴下,左脚不停猛踹。
杜峰父亲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大声开口求饶。
“陈老板,我真没欠你钱。”
“打死他!给老子打死他!”
陈光文嚣张无比,边踹边冲着小弟吩咐。
四周小弟狞笑着上前。
“弄我爹?我砍死你们!”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道冷喝彻底,让所有人都愣住。
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父亲,杜峰双眼赤红,心中所有怒意,再也压制不住。
若不是陈光文,当年父亲为何会被活生生逼死,一头撞死在村口的枯井上!
要不是他,他姐姐为何会被几个傻子当做畜生对待,连死都没再次见到阳光。
要不是他,他的妹妹为何会被几名混混凌辱,最终冻死在街头,连收尸都没人!
前世他发疯了一样,寻找陈光文十多年,却没找到任何的消息,如今终于让他看到了!
杜峰咬着牙,手中柴刀微微颤抖。
一刀砍在陈光文的肩头,鲜血飞溅,让他惨白的脸上,多了点艳丽的红色。
杜峰将柴刀高高扬起,猛地抬起脚,将陈光文踹到到地上,
“谁来!”
“谁不想活,那就一起死!谁敢动一下,我现在就砍死他!”
陈光文吓傻了,胆大的怕浑的,浑的怕凶的。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干的那些勾当,也没敢要人命。现在杜峰这吃人的模样,彻底吓住了他。
他颤巍巍的看向杜峰,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杜峰,你爹欠我钱,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到老子!”
“滚!再敢说半句,我现在就砍死你!”
闻言,陈光文恨恨的看了眼杜峰,又看了眼周围的小弟。
“玛德,今天算你有种!你给老子等着!”
几人狼狈的钻上面包车,一溜烟消失不见。
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杜家姐妹杜芳芳和杜雪茹两人,都傻愣愣的看着杜峰。
不等两姐妹开口,周围的村民抢先不乐意了。
“杜老二,你这什么意思?你欠陈老板钱,现在就因为你,让我们全村老小都拿不到工钱?”
“你娃要读书,难道我家娃就不要了?”
“这大过年的,你不给我们把工钱补上,你就滚出村子!”
“对!滚出去!你这白眼狼的东西,给我们滚!”
四周谩骂声不断,杜峰忽然释怀了。
怪不得父亲死后村子就破败,以这些白眼狼东西,恨不得逼死他们一家!
“不就是钱么?大年三十,你们来我家,我会把钱都结给你们!”
“现在,给我滚!”
四周的村民面面相觑,眼看杜峰不大的手,将所有的欠条都握在手中,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众人离开之后,杜峰父亲杜明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杜峰手中柴刀夺过去。
“唉,你这小子,你怎么这么傻?”
“他们要打我就打,爹这条命值几个钱?你砍了人,他要是去报案,那你一辈子就毁了!”
杜明跟着陈天文等人在外面接触了不少事情,也知道一旦留下案底,以后就算杜峰是大学生,那也彻底毁了。
旁边杜峰的母亲苗翠芳也跟着走来,一手紧张的拉着杜峰,另外一只手上下摸索,生怕他刚才冲动之下,把自己给上了。
看着父母两人的举动,杜峰鼻子发酸。
“爸妈,这点钱你们放心,我有办法!”
“再说了,爸现在身体不行,我怎么可能躲在爸后面,看着他被人欺负?”
“道理我都知道,你们放心,我有分寸。”
“你……”
苗翠芳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杜明拉了下手臂,两人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年关将近,谁手头都不宽裕,杜明看了眼不远处的房子,心生卖了这房子的打算。
几人拉扯着走回屋里,杜明让杜峰去照顾杜芳芳姐妹两人,自己则拉着苗翠芳走到墙角。
杜峰没去偷听两人的话,转身去厨房,将锅里剩下的菜热了热。
小妹杜雪茹瞪大双眼,一边划拉着不多的面疙瘩,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杜峰。
“哥,你会被抓走吗?”
杜峰回过神来,眼底浮现出坚决之色。
眼前的幸福场景,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去破坏。上一世父亲承受太多,活活别人打死。
而他只能隐姓埋名度日,如今他绝不会重走老路,让这一家再次家破人亡。
“不会,雪茹你快点吃饭,吃完记得去写作业。”
安慰了一句,杜峰心中已经有了个完备的计划。
……
翌日大清早,杜峰揣着母亲给的学费,溜溜达达的走出家门。
四周都是熟悉的记忆,只是杜峰现在无心回顾,自从父亲死后,他对这里只有厌恶和怨恨。
行走在街头上,看着周围流动的人群,杜峰双眼不断冒出精光。
“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镇上有一家古玩店,好像这几天就要倒闭了!”
杜峰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家古玩店出了一件大事。
古玩店的老板王海赌输了一大笔钱,急着变卖古玩店,刚巧燕京大学的考古系教授路过,便从他的店铺内捡漏一支北宋的瓷瓶。
至于瓶子是什么样的,杜峰是完全不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这瓶子。
那教授也倒霉,捡漏就捡漏,偏偏他和学生炫耀的时候,被王海听到。
原本价值百万的古董,被他五百卖了,王海当场急眼,和那教授吵了半天,最后直接拔刀把人给捅死。
杜峰看中的就是这只瓷瓶,他也不要多高,有个二三十万就可以。
人无横财不富,饿死胆小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有资本启动自己的计划。
可一想到,他根本不懂什么瓷器,杜峰脸上就浮现出无奈。
若是知道能够回来,他哪怕吃书也得背上几本。
可一想到父母瞒着自己的举动,以及当年母亲和姐妹惨死的下场,杜峰又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
“你这人咋回事?说好了五百,你现在又只给三百,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老板,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店也没几日可开了,不如就便宜卖我如何?”
正当杜峰心中踌躇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争吵声。
循着声音看去,他瞬间眼前一亮。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话果然不假!
眼前不远处的古玩店门口,站着四五人,其中有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正是他正在和古玩店老板王海争吵,两人面前放着一支瓷瓶。
看到瓷瓶的瞬间,赵峥眼睛都亮了。
他虽没见过那瓷瓶,可眼前这个瓷瓶他见过,即便不是北宋的,也至少不是上周的。
眼前瓷瓶瓶口似莲花绽放,通体酱釉,上面粗粗雕刻了两朵牡丹作为点缀。
初看不起眼,实则淡雅简洁,有着大巧不工的美。
他也不着急上前,而是走到古玩店门口的馄饨摊,要了一碗馄饨。
“你这人不厚道,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
“东西离手,就是一口价,说五百就是五百,一个大子不能少。”
“你刚才说五百,现在又说三百,你来逗我玩呢?”
不怪王海这么暴躁,这摊子上面,最贵的就是这瓷瓶,这可是整整五百块。
放在当下,普通工人一月才两三百块,五百块够他们干两三个月。
戴眼镜的中年人闻言推了推眼眶上的眼镜,不急不慢的从包里掏出几张纸币放在王海面前。
“我就这么多钱,你要是卖,那我就拿走。”
“你要是不卖,那证明这宝贝和我无缘。”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打趣。
“王海,你都要关门了,能赚一笔是一笔,这破烂玩意,要我说五块钱都嫌多。”
“人家是大学教授,他都说你这店里面东西不真,你还搁着当个宝?”
“就是,就是!天天守着这些破烂,还以为自己有多能耐,还不如早点关门。”
王海气得直瞪眼,这里可都是他的宝贝。
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话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要不是他最近手头紧,他都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出来,今天也不知道刮哪门子邪风,居然来了个大学教授。
现在他是越想越气,这家伙仗着自己有点文化,将他店里的宝贝贬低的什么也不是。
“滚滚滚!我不卖了!”
“不卖?你不卖我,我倒要看看谁会看上你这些破烂!”
中年人气焰嚣张,他吃定了这穷乡僻壤,没人能看出这瓷瓶的门道。
王海气急败坏的一挥手,扬起手就要把瓷瓶给砸了。
“老子今天就是砸了,也不会卖你!”
说着,他举起瓷瓶就要往地上砸去。
“唉?王叔,你这瓷瓶挺好看的,能不能卖给我?”
正在这时候,一道略显青涩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僵持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