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连日的大雨,把村里去镇上的路淹了。
弟弟发起了高热,父母于是让我拿着背篓,进山采药。
一条小黑蛇伤痕累累地缩在草丛里。
雨水把伤口泡得发白,尾巴尖缺了一块鳞片。
黑豆豆的眼睛可爱极了,只是神情恹恹的,呆呆地看着我。
看起来是通人性的。
于是我顺手拿树枝把它挑到雨淋不到的地方,给它撒了点白药。
当天夜里,我就做了一个梦。
漫山遍野的花海里,站着一个清隽漂亮的小少年,眼下长了一粒泪痣。
他在静静地凝视我。
一条黑色的尾巴悄悄从身后伸出,尾巴尖上缺了一块鳞片。
它慢慢朝我探过来,然后,把一朵摇头晃脑的可爱小花递到我面前。
我惊讶接过,不小心碰到了凉凉软软的鳞片。
尾巴仿佛害羞了,猛地缩回主人身后。
小少年耳根泛起淡淡的粉色,他朝我微笑,结结巴巴地问:「我喜欢你,请问……我们可以成亲吗?」
我皱了眉头。
「初次见面就结婚,不太好吧。」
他顿时涨红了脸,眼睛里蓄了泪。
「我可以保护你,帮你做任何事,还可以分你一半寿命。」
这么容易哭,怪不得眼睑下长泪痣呢。
我摇了摇头,转身想走。
他急了,「砰」的一声变成了一条黑得五彩斑斓的小黑蛇。
「你救了我,我只想陪着你。」
说完就从嘴里往外吐金子。
金子闪闪发光,很快堆成了小山。
他缠上我的手腕,把头贴在我的手心轻轻蹭了蹭。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嘿嘿一笑拍了拍他,而后蹲下来库库捡金子。
「嗨,这婚你想怎么结?」
黑蛇没有反应。
他激动得浑身泛粉,开心地晕过去了。
本以为只是一场梦。
谁知我醒来的时候,眼前竟真的多了一堆金子。
会吐金币的不只是金蟾,还有可能是黑蛇!
我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不是梦,兴冲冲把金子拿给我爸看,谁知却换来重重的一耳光。
「让你不学好!手脚不干净的死丫头,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
我想要解释,又是一巴掌,打得我头晕眼花,嘴里满是血腥味。
我妈拿过金子放到嘴里一咬,喜出望外地往兜里藏。
「盼儿啊,毕竟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先给你收着。」
半夜我疼得睡不着,摸黑去院子里,听见她和我爸在里屋合计。
「白天你不该打盼儿。」
我把脸凑到门上,昏黄的光漏出来,带着几分暖意。
「让她下次再多偷点,有人找上门咱就不承认,把她往死里打,怕出人命失主估计就算了。」
「攒下的金子盖完房子,也够我们耀祖娶个媳妇了。」
麻木的眼睛失去最后一丝光亮。
眼泪流到了唇边,我尝了一下。
是苦的。
黑蛇仿佛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梦醒了,没有任何人相信那是真的。
父母拿金子盖了新房子,带着弟弟搬了进去。
那个家没有属于我的房间。
他们给我选择,要么留在老房子,要么住新房子的猪圈。
我于是一个人生活在老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