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正在房间休息,阿豪来敲我的门,满面春风地约我去隔壁打牌,还冲我挤眉弄眼,说是来了一对姐妹花,今晚让我开开荤。
虽然我跟阿豪是十几年的朋友,但性格迥异。
我从小到大,一直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生活平平淡淡。阿豪却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不过即使这样,也不妨碍我跟他成了死党。
他跟姐妹花玩得很大,没一会儿我就脸红耳热地找借口逃了回来,他在后面一个劲地骂我怂货,嚷着要跟姐妹花血战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回想了昨晚的事,多少有些惋惜。
我给阿豪发了条信息,他没有回我,我想他肯定累坏了。他昨晚跟我说今天不要叫他,我便没有去敲门,一个人出门爬了苍山。
从洱海到苍山,又坐了两次索道,看了洗马潭,上了海拔 3966 米的山顶,已经半天过去。
我拍了张全景照发给他,看看时间他差不多也该起了,怎么还没反应。
正想打电话给他,手机忽然接到一个没有号码的电话,我接起来,是个虚弱又嘶哑的声音,只有一句话。
「快走。」
我瞬间整个人一激灵,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原反应,心脏砰砰直跳。
那个声音我从没听到过,甚至仿佛不像人的声音,声音中似乎有股寒气,即使我披着租来的大衣,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联想到阿豪,又拨了他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我安慰自己肯定是昨晚玩累了还在睡。
但我下意识地往回走,没过半个小时,我还在下山的索道上,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这次是一个本地号码,「请问是陶然先生吗?」
我说是。
「我们是大理公安局,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有些紧张,「我在苍山上,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朋友孙豪出了点事,请你尽快回来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好的,他出了什么事?」
那边没有马上回答我,稍作停顿,「还是你先回来再说吧,你在哪个出口,我们安排车来接你。」
我如实说了自己下山的地点,他们让我到出口后不要离开,他们会来找我。
我心中有千般疑问,阿豪出什么事了,听警察的口气好像很严重。难道昨晚的姐妹花是仙人跳?或者被扫黄抓了?但也从来没听说过会有警察来接人处理的。
到了山下,我远远望见出口处停了两辆警车,七八个警察四散开,仔细地盯着每个过往的游客。
我快步走过去,找到其中一位,「我是陶然,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警察看到我,一脸严肃,飞快拿出一张纸比对了下,然后用对讲机向边上招呼。
七八个警察瞬间哗啦一声围上来,游客们都看得吓了一跳,纷纷绕开,这架势,就跟抓到了逃犯似的。
我心中也狂跳不止,不晓得阿豪到底捅了多大的娄子,不会是姐妹花告他强奸吧,我可什么都没干。
我问警察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没有回答我,只是催促我快上车。
我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夹在后座中间,幸好还没给我带手铐,但我早已六神无主。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风透进车窗的咆哮,气氛异常压抑。
我平复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弱弱问了句,「阿豪到底怎么了?」
「他死了。」
副驾驶的警察回过头,死死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我的大脑完全空白,一时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隔了好半晌,我才用自己都不认识的异常嗓音问,「你,你们不会是骗我吧,阿豪,阿豪他怎么死的?」
没有人再回答我,我一路上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希望这是一场噩梦,赶快醒来。
到了民宿,整栋小楼都被警戒线围起来,各种制服的警察进进出出。
警察带我到了民宿的大堂,就是原本的一楼客厅。
我看到两拨人被分坐两侧,一侧是民宿的老板和服务员,另一侧是三四个跟我们一样住在这里的游客,但是,我没见到姐妹花。
一个黝黑的中年警察把我带进一间客房,这里成了临时的审讯室。
他向我询问了我和阿豪的关系,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以及具体的行程。
我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包括昨晚遇到姐妹花的事。
他又让我详细说下姐妹花的情况,包括她们的来历,特点,以及后来的经过。
我说我不太清楚,她们是阿豪找来的,我去的时候,已经在房间里。两人打扮得很时髦,身材都很好,也很漂亮。姐姐叫昭明,五官立体,看起来很成熟。妹妹叫昭月,小巧可爱,像邻家女孩,哦对了,她右眼下还有颗泪痣。
中年警察沉思了一会儿,「你昨晚是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离开?」
我说我过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我们打了会牌,后来大约十点我看他们玩得太大,不好意思就走了。
「你们具体玩的是什么?」
「打双扣,输的那队脱衣服。」
中年警察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你走后,有听到什么吗?你又做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我走后没多久,听到隔壁传来那个的声音,我有些心烦意乱,塞上耳塞就睡了。」
他听完后眉头紧蹙,点起一根烟,死死盯着我,「你是说,你的朋友孙豪可能与陌生姐妹发生了关系,而你因为害羞而提前离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对吗?」
我点头,但是被他盯得我心里直发虚,避过了目光。
「你,有什么疾病或者阴影吗?我是说那方面的。」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甩给我一根烟,「都是男人,我就问问啊,现在这社会,这种事也挺普遍的,像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从我听你表述的角度,昨晚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你是怎么抵制这种诱惑的?仅仅因为害羞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支吾了半天,最终只能点点头。
这时我才意识到,他们不会是把我当凶手了吧,刚才在大堂没看到姐妹花,难道他们认为这都是我编出来的?
「你们可以查监控,真的,确实,有一对姐妹花进了阿豪的房间,在晚上九点前。」
中年警察示意我不要激动,「我们的确没有找到你说的姐妹花出现的证据,客房没有登记,工作人员和住客也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我们稍后会进行询问。而监控,很不巧,在你说的时段,监控发生了故障,具体原因我们还在调查,目前我们只看到你出入孙豪房间的画面。」
我顿时不寒而栗,两个大活人居然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仿佛只有我和阿豪才能见到她们,而阿豪,又死了。
发自心底的恐惧令我手脚冰凉,我忽然想起来,「阿豪和她们做过那个,你们查下阿豪的身体,应该能查得出来。」
但是中年警察一言不发,隔了好一会才说,「我不知道法医能不能检查出来,也许很难。」
我的恐惧更盛,「阿豪,他,到底,怎么死的?」
中年警察鹰隼般的眼睛牢牢钳住我的表情,「他的腹部有一道 30 厘米长的纵形伤口,全身血液都被放光,内脏器官全部消失,中午保洁客房服务的时候才发现。」
我手上的烟头一直燃到手指才反应过来,干呕了一声,哆嗦着问道,「我,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中年警察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同意。
我在警察的监视下打开阿豪的门,房间里没有半点血迹,阿豪静静地躺在床上,全身白得发灰,身体中央一道巨大的伤口触目惊心,腹部整个塌陷下去。
我看了不到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冲到门口大声呕吐出来。
询问结束,中年警察告诉我,现在案件正在调查中,我暂时不能离开。
按照他们的要求,所有民宿的人员每人住一个房间,不能踏出民宿半步,一楼的小院子,就是我们唯一活动的区域。
我想他们没有把我拘留起来,这已经是现在最好的结果。
每当独处在房间,我就会想起阿豪,想起消失的姐妹花,想起令人作呕的尸体。
所以我一天到晚都坐在院子的藤椅上,唯一的消遣是托警察买的烟。
大概过了两三天,晚上,我正坐在外面抽烟,民宿老板拿了两罐啤酒和一碟花生米过来。
「节哀。」他递过啤酒,点上烟长长吐了一口,然后靠近我,「你说的那两个女的,虽然我没见过,但是我相信你。」
我早已麻木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激动地直起身子,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