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里加急战报!将军被敌军偷袭,血战不敌,当场殉国!」
副官跑死了三匹马,将夫君的尸首送回京城。
姨娘们得知这个消息,纷纷在棺椁旁挤作一团,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我身处一片女人的哀泣声中,却没有感到丝毫悲伤。
上一世的记忆告诉我,这不过是一场骗局。
萧景荣并没有死,而是派副官递了假消息。
那三座边陲重城也并非是敌军占领,而是他主动割让。
只因那敌国的皇后,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都别哭了,带着你们自己的嫁妆簿子,叫所有人都来前厅。」
我将那封战报丢到一边。
「人死都死了,我们也把家里财产分一分。」
本来正在哀哀切切地哭着的姨娘们都愣住了。
「夫人……这可是将军遇难的消息,您怎能不想着把将军风光大葬,还毫不心伤地说出如此凉薄之语呢?!」
为首的姨娘揩着泪,义正词严地诘问着我。
这位柳姨娘是萧景荣「生前」最宠爱的妾室,恐怕此刻正觉得自己在为了夫君伸张正义。
可此时我见她那与江婉极其相似的眉眼,只觉得讽刺。
一旁的副官也回过神来,急忙帮腔。
「夫人,将军尸骨未寒,就要分家散财,恐怕是会让将军难以瞑目啊!」
我淡淡一笑。
「这是将军出发之前嘱托我的,倘若他不幸战死,就让我们分了家产,自行离去。」
柳姨娘声音尖厉。
「我不信!将军虽然没了,但将军府还在!将军最重脸面,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萧景荣的确看重颜面。
不然也不会为了将江婉名正言顺地送到后位上,将结发多年的我活活勒死。
我不紧不慢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问问将军的意思吧。」
副官目瞪口呆。
「夫人,您伤心过度糊涂了吧!将军已经没了,小人刚将将军的尸身……」
我打断了他,面不改色地胡诌道。
「将军早就对我说过,为免命丧沙场,家中诸事无人安排,他会写下一封遗书随身携带,届时只要按照遗书上的内容处理即可。」
「小人在战场上已经将将军的尸身好好收敛过了,并未发现什么遗书。」
我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副官。
忽然开口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副官没想到我会突然问出这样毫无关联的问题。
他茫然答道。
「小人姓江,名成道。」
这就对了。
早就听说江婉有一胞弟,在萧景荣夺位过程中厥功至伟,最后更是做到了宰辅的位置。
看起来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我斩钉截铁道。
「此乃将军嘱托,万万不可如此懈怠,为免遗漏,还是由我来亲自查看吧。
「来人,开棺!」
江成道的脸色青紫一片。
我猜得没错,这棺材中的人果然有问题。
上一世的我未曾想过枕边人欺骗自己的可能,只顾着为他悲伤。
圣旨降下,称萧景荣勾结敌国,要将将军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统统流放。
我哭肿了一双眼睛,不顾自己身怀有孕,硬是敲响了登闻鼓。
那日瓢泼大雨,我却在宫外长跪不起。
只为替萧景荣申冤。
我曾经那样相信,就算战败,他也绝不是一个通敌叛国之人。
可惜一腔热血,所托非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
江成道面目扭曲地挡在棺材面前。
「夫人,萧将军已经封棺了,此刻再度惊扰,恐惹家宅不宁啊!」
他一边胡言乱语着,一边拼命向柳姨娘使眼色。
「萧将军受了这许多苦,如果再不能留一个体面的身后之事,只怕对将军府名誉有损!」
还不等柳姨娘张口,我便先一步截断了她的话。
「将军战败身亡,丢了边疆的三座重镇,是大梁的罪人。
「陛下的降罪书很快就会到,到那时,别说爵位,恐怕就连银子也不剩了。」
柳姨娘转了转眼睛,不作声了。
她肯帮着江成道说那几句话,只不过是想着萧景荣身死,自己的儿子便能继承爵位。
要知道上一世的时候,柳姨娘可是第一个卷了钱财改嫁的。
江成道见这边利用不上,只能转向逼近的家丁。
他似乎用尽了毕生的词汇。
「夫人此举,未免太过擅断专行!死者为大,非有要紧事不得打扰,萧将军能否起棺,这还要看族中阁老的意思!」
如同为了回应他的话语一般,门外立刻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景荣这棺,绝不能起!」
正是萧景荣的爹娘,我的公婆。
估计是得了江成道的通风报信,他们急匆匆地赶来,第一件事就是挡在了棺椁之前。
婆母将拐杖狠狠地向地上一杵。
「景荣受了那么多苦,我看谁敢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公公也端出了一副大家长的架子。
「沈氏,你这心肠忒是恶毒!我儿已埋骨沙场,你竟然还要惊扰他,实是脏心烂肺,该拖出去打死!」
上一世的流放途中。
公婆也曾对我的照顾双眼含泪,称会将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可如今,他们面目狰狞,护在棺材前,视我如豺狼虎豹。
甚至连眼泪都懒得虚情假意地流上几滴。
果然,他们也知道萧景荣假死的事情。
并在其中助纣为虐,压榨尽我的价值,再将我丢到一边。
面对他们的指责,我只是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圣上有旨,将军府中一切后事,皆由将军夫人主持操办,任何人不得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