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朝江辞发脾气了。
我最近总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而江辞总是不和我计较安慰我。
「没关系,慢慢来,现在工作确实不好找,不是你的问题,宝宝已经很优秀了。」
他永远这样,把我当小孩子,可他也不过只比我大三岁。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完全没有当代大学生朝气蓬勃的模样,像一潭死水。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江辞还在忙工作。
说起来,挺可笑的。
他原本是京城的太子爷,一毕业就能继承家族企业。
可是为了我,一个男人,彻底和家里面闹翻了,如今开了家小公司,事情多到做不完。
他其实也有和我提过要不要去他公司工作,我拒绝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我不想真的和他母亲说的那样,配不上江辞,到最后连工作都要依靠他。
听到我开门出来,江辞回头看了我一眼,便停下手上的工作,拿着吹风机走了过来。
「把头发吹一吹,不然以后老了有你受的。」
他抬手插上电源就要给我吹头发,我连忙接过吹风机。
「我自己来,你去忙工作吧。」
吹完头发,我躺在床上,看着这间破旧的出租屋。
老式的风扇吱呀吱呀地响着,木床一动就会发出嘎吱声,他的书桌和床之间离得很近,整个房间拥挤又散发着一股老旧的霉味。
我见过江辞的家,在他和他母亲坦白恋情的时候,这间屋子的面积甚至比不过江辞家里一个厕所的大小。
临近一点钟,江辞终于做完了工作。
他熄了桌子上的小台灯,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洗漱,水流声开得很小,像是怕吵醒我。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黑暗中一堵温厚宽阔的胸膛贴了过来,他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扶着我的头,将我以禁锢的姿势拥入怀中。
直到听到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我才缓缓睁开眼睛。
江辞睡得并不踏实,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有烦心事。
恍惚间,我突然想起第一次相遇时,他的样子。
我们的相遇非常狗血,就像古早偶像剧中的那样,富家公子哥开着豪车撞上了一个贫困的姑娘,可他撞上的是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脾气不好的男人。
被碰倒在地的时候,我气得破口大骂,可等江辞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我倏地闭上了嘴。
因为那时候的江辞太耀眼了,意气风发却又带着年纪所赋予的青涩,我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忘了开口。
他在看向我的那一刻,也突然怔在了原地。
我俩都对彼此一见钟情。
后来,我装腿被他撞瘸了,让他照顾我,即便医生说我已经痊愈了,我还是说我好疼,赖上了他。
我其实只是想和他多见几次面,他亦有此想法,所以我俩心照不宣。
什么时候戳破这张纸的呢?
大概是跨年夜的时候,我和他说我没抢到票,问他能不能收留我,其实我压根就没有抢票。大雪天,他从他的住处赶来学校,看着我可怜兮兮地拎着一个行李箱独自站在门口,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语气又心疼又带着点责备。
「在外面等干吗,不怕冻感冒啊。」
我吸了吸鼻子想,要是感冒了就又有一个理由赖上他了。
跨年夜,春晚倒计时,我站在阳台那里看着满天璀璨的烟花,一回头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当时在漫天烟火的映照下,大着胆子问他。
「江辞,你想不想亲我。」
他瞳孔猛地睁大,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向前走了几步,继续问道:
「江辞,我想亲你,你呢?」
他低头,一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他突然抬手,拇指轻轻剐蹭过我浅色的唇瓣,激得我生理性地战栗了一下。
他声音很哑,也很沉。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同性恋,意味着在这个带有偏见和有色眼镜的世界里面,我们会遭受很多的流言蜚语,意味着可能不被家人朋友所认同。
可那又怎样呢?
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他刚好是个男人,仅此而已。
所以我抬头坚定地望向他。
「你怕吗?」
他摇了摇头。
「我不怕,但我怕……」
他突然停顿了下。
「我怕你会逃跑。」
我立马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谁逃他妈是谁孙子。」
就那样,我们度过了我们的第一夜。
可现在我看着江辞,突然意识到,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我将他带入这个深渊的,他本该有美好的人生。
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婆媳关系和睦,会有几个可爱的宝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我一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男人,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出租屋里。
他是被我拖累的啊。
我突然想,我为江辞做过什么呢?
早上他起来上班,做好自己的早饭,还要替我留一份,晚上回来还要劳心费神给我做饭,怕我面试不开心,还会在回来的路上专门绕路去很远的地方买我爱吃的炒板栗。
可我为他做了什么?
衣服是洗衣机洗的,我就单纯洗个碗,然后呢?
没有了。
我苦笑一声,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江辞了,他被我拖累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