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顺着人群望去,竟一时震惊的愣在那里。
褪去曾经的阳光热烈,此刻的陆淮安尽显矜贵内敛,久居上位的自信与从容更将男人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在与对方目光碰撞的那一刻,秦筝有些不在然的垂下头,如今二人云泥之别,但愿他没认出来自己才好……
姚金玲下意识的看向马玉峰,在场的这些人里面与政界挂边儿的就只有她和马玉峰,至于秦筝,就那活脱脱被人排挤的鹌鹑样儿,哪怕尾巴草开花了也轮不着她!
只是姚金玲自己心里门清,如今干部要求越来越年轻化,况且前段时间她还有个党内警告的处分,只怕这升迁和自己无缘了。
马玉峰将姚金玲的反映尽收眼底,面对姚金玲的明显示弱退缩,他三步并做两步挤上人前,使劲的在衣摆处蹭蹭手,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兴奋:“谢谢各位领导的赏识和帮助,特别是陆厅长能亲自到来,今后我一定好好表现,做一名人民满意的好干部”。
说完抬手示意:“今天我这个东道主开车,带几位领导好好体验体验博闻县的风土人情。”
“还是马老三有能耐啊,天生就是的当大官的料。”
“老马家这回更牛叉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身边的恭贺羡慕声不绝于耳,卢凤兰抬起下巴:“不是我老婆子说大话,整个新云镇我们家老三都是这个”,一边说着,一边竖起来大拇指。
姚金玲立即反应过来,自认为洒脱的哈哈一笑:“年轻人有冲劲有创新,以后还请杨书记多栽培才是。”说完,还不忘看向远处的秦筝,阴阳道:“三弟妹,别杵着了,就算不能和老三一起进步也别扯后腿不是?”
马玉峰愈发郁愤,面上却笑嘻嘻的掏出中华烟递上:“几位领导抽烟吗?”
陆淮安虽不言语,可陡然剧降的威压却让杨树森打个寒战,他急忙抬手将马玉峰隔开,皱眉问道:“谁说升迁的人是你了?马玉峰,好歹你也是个副镇长,能不能有点为官为民的觉悟?”
马玉峰僵硬的定在那里,脸上一阵青红交错的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赔笑说:“杨书记,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杨树森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拿出调令,双手递到陆淮安的面前,“陆厅,这样的喜事还是由您来宣布吧。”
“经省委组织部考核、省常委班子讨论批准,秦筝同志在基层服务期间表现优秀,扎实勤勉,特认命为博闻县发展和改革局副局长,职位副科级,”陆淮安将调令合上,扫过一脸惊愕的众人,最后看向秦筝补充道:“请尽快与新云镇党群服务中心李淑英同志交接工作,于三个工作日内去发改局报道。”
秦筝虽然清楚自己服务期满很可能会调回县里,但是绝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豪横的升迁!
发改局手握地方经济的命脉,那可是实打实的肥差,更别提秦筝升至副科,主抓项目投资,只怕以后走的都是“金光大道”了。
只是片刻的失神,随后她挺直脊背来到走向陆淮安,接过调令,满眼真诚的说道:“谢谢组织的认可和信任,我会继续努力的。”
是秦臻?
竟然是秦筝!
马玉峰木讷的退至一边,双腿止不住的打颤,不知是因为妒忌还是不满,他直愣愣盯着秦筝。
这么年强的副科级女干部,放在全省也没有几个……
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那个在马家最不受重视、处处受欺辱的老三媳妇秦筝竟然咸鱼翻身了?
“我当初就说马老三媳妇不是池中之物,如今人家一朝成凤出息了吧?”在秦筝不远处的一个大娘笑的一脸谄媚,还不断的冲自己点头示好。
“女人认真搞事业,还有男人什么事啊?!”
“看来老马家的祖坟还真是冒青烟了……”
刚才还在吃瓜现场看她被羞辱的一众亲戚朋友,现在都恨不得变身粉丝团开启花式应援夸奖,秦筝仍是不卑不亢站在那里,身姿灵动、眉眼灿然。
她所经历的诋毁和伤害,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粉饰太平的?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马玉凯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拽紧万美心的胳膊,一路小跑的挤到秦筝的面前。
“小秦,你也知道二哥是个大老粗,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吉祥话,这是今天我和你二嫂新提回来的特斯拉,你别客气,就留着上下班代步用。”
马玉凯说完,便一把扯过万美心的手挎包,果然将还没有揭膜的车钥匙双手奉上。
“二哥,你和二嫂的心意我领了,一来我确实不太喜欢开车,二来,国家公务人员也不允许开特斯拉。”秦筝挽唇浅笑,却拒绝的十分明显。
马玉凯在马家平时表现的并不显眼,但却是马家商业的实际操控者,说他没有城府、不会谋算,秦筝可是第一个不信的。
也只有马玉峰这个的傻子和马玉龙那样的草包,才会认为自家老二好拿捏,可以肆意的搜刮油水。
毕竟在机关单位多年,即便再难以接受,姚金玲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肥水不留外人田,看来今天还真是我们老马家的好日子,老三媳妇,真有你的,闷声干大事啊!”
说完,还自认为熟络的去搂秦筝的肩膀,“以后咱们妯娌都在博闻县,也好有个照应。”
卢凤兰悄悄的拽了拽马玉峰,他这才强压下心底的怒气,违心的舔着脸靠近秦筝,“老婆,放心去工作吧,我永远是你的依靠。”
秦筝嫌恶的微微皱眉。如果不是为了调查当年的真相,她怎么可能委身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渣!好在已故的马老爷子遗言在先,秦筝抗拒在后,才让两人有惊无险的做了两年假夫妻。
“秦筝同志,组织上还有几句话委托我单独告诉你。”陆淮安面色不显,眼底清隽,一言一语掷地有声,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秦筝暗中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这些难缠的马家人,真是属癞蛤蟆的,不咬人膈应人!
二人来到陆淮安乘坐的商务车上,陆淮安一边熟练的调试空调,一边拿出一瓶水:“你以前不是最怕热了?刚才站那么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陆淮安的指尖不经意的划过秦筝的手背,一股似电流般酥软的热浪涌进她的四肢百骸。
秦筝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的笑笑,“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陆淮安的目光好似繁星落寒泉,坦荡的让人莫名的紧张:“有什么意外的?是我特意请求省里派我过来的,对别人来说新云镇是‘荒郊野岭’,对我而言,这里却怀揣宝藏。”
秦筝觉得自己的脸火烧火燎的滚烫,内心不知是温暖还是酸涩情感充斥着整个眼眶。多年前,陆淮安也曾这样郑重的向所有人宣告:秦筝,你是我的宝藏。
那时秦筝和陆淮安都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作为社团联谊会上的主持人,秦筝那天因为临时月经不得不中途回宿舍处理,好在陆淮安帮忙一起遮掩,才没有第三人发现。
只是后来秦筝听说,陆淮安为了把当天的场子圆下来,愣是一个人讲了半个小时的笑话,当秦筝赶回联谊会的时候,所有人只当这是二人精心设计的一环而已。后来,为表谢意秦筝请陆淮安吃饭,更是发现对方对自己的喜好如数家珍。
就在秦筝终于动心准备答应陆淮安的时候,父亲在巡检期间意外葬身火海,母亲也紧随其后车祸身亡,一夕之间,她被迫成长,也在接连寻找真相中认清现实。
没有绝对的权利和资本,根本不配谈所谓的尊严和人性。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秦筝深知自己必将走向一条荆棘密布之路,她实在不愿陆淮安以身涉险,所以,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分手。
“又在自己琢磨什么呢?”路淮南探身上前,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还在想着怎样把我甩掉吗?秦筝。”
陡然的亲密让秦筝无所适从的转过脸,故意板起声音逃避道:“陆厅,请您自重,我已经是……”
陆淮安一把揽过秦筝的腰,眼里盛着暴风骤雨前的深渊:“我以为你找了一个怎样卓尔不凡的男人,原来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还处处嫌弃你的人渣,刚才隔着挡风玻璃看见你被人那样欺辱,你知道我多想亲手撕了他吗?”
秦筝终于抬眼去看近在咫尺的陆淮安,滚烫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落在脸颊,两年来的诋毁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宣泄的出口。
陆淮安见秦筝落泪,瞬间懊悔不已,一边拿纸巾一边疼惜的稍微拉开彼此的距离:“筝筝,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太心疼你了。”
说完,陆淮安有些怅然的望着远方:“自从我们分开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的消息,后来隐约察觉到当年你父母意外离世的蹊跷,就立志走纪委监委的路子,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没想到却在两年前接到了你结婚嫁人的消息,筝筝,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陆淮安转过头,满眼珍视的看着秦筝,有些颓然的垂下肩膀:“即便如此,你依然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姑娘。”
原来他什么都明白,也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朝她同行,纵然千难万险,尽管征途漫漫。
秦筝终于压制不住心底的暖意和酸涩,她抬起手,一如在校园里那样抚摸陆淮安的眉眼,喃喃说道:“马先志当年一直是我爸的司机,我爸抽调到巡检组,却葬身在当地给安排宾馆里,我不信他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否则,他怎么安然无恙的回来升官发财?”
“所以?”
“所以后来我考回博闻县静观其变,果然他几次三番的试探,又撮合我和他的小儿子马玉峰结婚,只是没想到我们婚后不久马先志突然离世,细底内情我一时还没有捋清。”一想起这件事,也让秦筝陷入沉思。
依照马先志人老鬼精的性格,似乎也真是只有急病才走的这样猝不及防,什么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
陆淮安眼中光亮瞬间燃起,他有些激动的握紧秦筝的手:“所以你和马玉峰的婚姻只是暂时的妥协,根本没有感情,对吗?”
“谁要和那样的人亲近?每天和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秦筝有些负气的打断道,“这两年跟马玉峰斗智斗勇,我熬得也辛苦极了。”
陆淮安人长得清隽,笑起来竟满目生辉,疏星朗月,“筝筝,虽然这次你升迁回博闻县,看似鲜花着锦,其实也少不了阴谋算计,不过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不要有后顾之忧,我变得强大,本就是为了保护你,何况……。”
一串手机震动嗡嗡的响起。
“喂,陆厅,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刚才徐书记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在九号院安排了午饭,四大班子都到了。”听筒里传来杨树森略带讨好的声音。
陆淮安本想找借口拒绝,却见秦筝摇摇头,用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盘,示意他时间差不多了,现在两个人都身居要职,更得格外注意才是。
“好,我知道了,等下咱们就开车往回走。”
对方又说了几句后才挂断了电话,陆淮安有些失落的开口说道:“本想约你一起去吃饭的,谁知道要陪那些老家伙寒暄。”
秦筝却是忍不住“噗嗤”一笑,眉眼弯弯,灿若星辰。“这可不像是成熟内敛的陆厅说出来的话啊?”
陆淮安故意把脸凑近,气息宛如惊鸿游走在她的脖颈上:“哦?原来你喜欢那个调调,好说好说。”
秦筝羞赧的转过身,红着脸急匆匆的下车:“陆淮安,别再闹了,该回去了。”
陆淮安眼角眉梢都透着餍足的光,只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你说够了就够了,主要还得你满意才行。”
说完才一本正经的走在秦筝的前面。
马玉峰远远的看见二人走来,男才女貌,十分登对,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厌烦,他一路小跑着来到秦筝的身边,黏腻腻的目光恨不得里里外外将秦筝看穿:“老婆,你和陆厅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刚才徐书记还打电话问陆厅他们什么时候往回走呢。”
秦筝悄悄拉开两人的距离,还没想到该如何应对,就听见陆淮安挑眉扫向马玉峰:“临时接到省里的电话,让秦筝同志明早就去发改局报道,怎么?马副镇长有什么意见吗?”
陆淮安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在场的人再不敢胡思乱想,尤其是被当场点名的马玉峰,身子一软,险些摊在那里当众出丑。
“怎么会,怎么会。”马玉峰缩着肩膀连连摆手,他想起刚才卢凤兰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老三,再不赶紧生个孩子出来,恐怕咱们老马家就要栓不住她了,从前看她是死孩子掉井没救了,现在,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马玉峰的手紧握成拳,暗暗发誓,今晚,他就要让秦筝彻底成为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