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我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了姐姐何念急切的辩驳声:
「你让我儿子打生长激素?
「可是网上都说激素不是什么好东西。
「医生,你可不能因为我们是农村来的,就欺负我们吧。」
此时正值盛夏,窗外烈日似火。
虽然开着空调,可是看诊的人实在太多,屋内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坐在一旁的白大褂听到何念的话,深深叹了口气,他抹了抹渗着汗的额头,耐着性子解释:
「没事滥用激素肯定不行,可你儿子已经出现了很明显的矮小症状。
「要是再不用激素干预,未来他的身高最多只能到一米五。
「另外……你们平时一定要注重孩子营养,多吃点肉,积极补充蛋白质。」
何念担忧地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儿子,双手紧紧攥着怀里那个洗得灰白的破布袋,有些坐立不安:
「医生,我们信佛,只吃素。
「我儿子除了有些体弱,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他胃口很好,每顿都能吃两碗白粥呢。
「激素对孩子影响太大,你看看能不能给他开点钙片,让他吃着就行……」
看着何念在医生面前极力反驳的模样,我突然清醒了。
原来,我重生回到了外甥张大宝在医院确诊为矮小症这天。
我默默在心里冷哼一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信佛食素不过是姐姐打出来的幌子。
何念自幼便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巧合的是,她嫁了一个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丈夫。
他们一家穷得响叮当,舍不得买肉吃,却又极好面子。
为了不让别人看笑话,他们只能谎称自己信佛,天天吃素。
因为长期营养跟不上,姐姐生完孩子无法产出足够的奶水,邻居们心善,纷纷建议她给孩子喂奶粉。
何念给外甥喂了一个月奶粉后,特意算了笔账,她发现奶粉喂养太贵,竟直接让三个月大的孩子吃白粥。
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劝说,何念好面子,反驳道:
「奶粉太上火了,白粥清爽,我也是为了孩子好。」
如今何念在医生面前嫌弃激素不好,大抵也是觉得激素太贵,舍不得花钱。
医生没想到姐姐这么固执,他显然有些怒了。
他努力调整情绪,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用手指重重点了点检查报告上的数据,对我说道:
「要不你帮忙劝劝你姐姐吧。
「这孩子被耽误太久了,治疗的黄金期只剩下半年了。
「要是这半年内不配合生长激素进行治疗,以后就算想治也难了。」
何念见医生同我说话,便也焦急地看着我:
「晓箐,你说这生长激素到底要不要打?」
我看着何念可怜兮兮的模样,默默攥紧了拳头。
上一世,我因为心疼外甥,便当着医生的面,给何念科普了生长激素在孩子发育过程中的重要性。
我告诉她如果不打生长激素,外甥的身高发育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这对外甥不利。
姐姐在我的劝说下终于松了口,踌躇了一会儿又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称自己身上的钱根本不够。
我一时心软,主动拿出自己一部分积蓄,帮助外甥治疗。
几个周期的治疗下来,外甥的身高已经接近正常。
可是姐姐一家过于抠门,每日素食,鲜少摄入蛋白质。
后来外甥还是因长期营养不良,感染了病毒,进了医院。
姐姐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将这一切都怪罪到我身上:
「都是你小姨骗我们给你打激素,那激素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就是因为打了生长激素才一直体弱多病的,是她害了你一辈子。」
外甥因此记恨上我。
我资助他学技术,让他成为一名独立的修车工。
他却利用这本领,偷偷在我车上动手脚。
外甥害得我出车祸惨死,还在我死后联合家人侵占了我的全部财产。
重活一世,我看着那份项项不达标的检查报告,对何念冷笑道:
「你是孩子的监护人。
「自己的孩子,你得自己做主。」
医生一时语塞,他看着我们两姐妹,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
姐姐何念大约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一愣。
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捂着脸开始小声啜泣:
「大家都说信佛是会有福报的,我们一家天天焚香参拜,日日食素,到头来为什么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说罢她抱着一旁目光呆滞的外甥,哭声逐渐放大。
那模样好似办公室里有谁辜负了她一般。
何念悲痛欲绝的样子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往常何念只要在我面前掉眼泪,我顾及亲情,多少都会帮她一把。
如今她这么做,说到底是想看我会不会心软。
我静静看着何念造作,半晌才嗤笑着说出一句:
「真心信佛,心存善念,自然是会有福报的。
「你不能将你们自己的愚昧怪罪到佛祖身上。」
说罢我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径直往外走:
「这件事你自己和医生商量就好。
「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得上班,先走了。」
何念见我要走,急了,连忙抱着孩子追了出来。
她将我拦在了楼道里,说话支支吾吾,犹犹豫豫:
「晓箐,你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大学生,你就给我点意见嘛。
「医生说不打激素会影响孩子发育,万一以后大宝真的长不高怎么办啊?」
我看着她那张讨好的脸,瞬间觉得有些恶心。
若她真的愚昧无知,听不懂医生的话也就罢了。
可她跑来问这样的问题,显然是听进去了医生的建议,也明显是清楚不打生长激素会造成什么后果的。
可她还是将这样的难题推给了我。
上一世,我因为心软付出了一条命。
这一世,我不打算惯着她。
「大学生也不是全能的。
「我读的书少,不敢乱说,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我这边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说罢我没等何念反应过来,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何念一边追赶,一边大喊:
「你这是着急去哪里啊?晓箐,我们还没吃饭呢?」
我没有理会她,催促司机开快点。
本以为这样做何念便能知难而退,谁知我前脚刚回到家准备做饭,何念后脚便推开了出租屋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