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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成了暴君朱砂痣(穆蓁萧誉南陈裴风)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重生后成了暴君朱砂痣最新章节列表_笔趣阁(穆蓁萧誉南陈裴风)

Admin 发布时间:2024-07-06 17:17:43

腊月深冬。

紫萝苑门前的一排栀子花,枯叶还未落尽,一场大雪过后尽数被埋。

门口有脚步声,今日又来了客人。

“如今你也当得上一声旧人了。”

“甘心吗?”

“当年南陈内乱,吴氏母族涉政,派陛下一个嫡子入北凉为质,穷途末路之时谁能料到他会回来推翻吴氏,登上我南陈的皇位,人人都说陛下是天之子,是上天赐给南陈的王者,却很少有人愿意去想,当年若不是公主你在北凉对他的庇护和照拂,万也没有今日的他。”

穆蓁身上搭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半扇打开的窗侧前。

屋内光线阴暗,倒是外面积雪的光芒映在她脸上,能辨其容颜美艳绝色,闻言,一双如被白雪洗净的眸子,轻轻一动。

来人是虞贵人,虞贵太妃的侄女,萧誉的新宠。

这半月以来,到她紫萝苑落井下石的人不计其数,也就只有这一位说的话有些水平。

新人看旧人的笑话,她很了解。

虞贵人轻轻一笑,“其实,你也不容易。”

“身处异国的滋味当不好受,如今你又将自己逼到了如此地步,身旁更是没一人可信,虽是你个性使然,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一个情字。”

“你十六岁来南陈,性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过也就那最初的半年罢了,旁人都道你不懂规矩,却很少有人察觉,后来的这两年,你为了能让自己的名声好一些,费了多少劲,又忍了多少气。”

“但都没什么用。”

“如今姐姐也该明白即便是恩情也经不起折腾。”

今日这趟虞贵人没白来,句句诛心。

半月前,自己差点将她掐死在雨里,萧誉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你于朕有恩,朕不会拿你如何,自今日起,朕不想再见到你。”

她如众所愿地尝到了苦果。

也怨自己初来南陈时太嚣张,如鱼到了海,以为萧誉是南陈的王,那她就是这个宫里的王,她骄傲得意,用尽一切手段断绝后宫的女人接近萧誉。

日子久了,所有人都怵她。

这几日‘客人’不断上门,她才得知,她们都在等,等到她的锐气被挫败,等到她的希望破灭,从失落到绝望,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是个特殊时,再由一人前来唤她一声,“姐姐。”

彻底将她拉入她曾经最瞧不起的那团泥潭,自己溺死自己。

虞贵人起身,声音一挑,“原本姑母劝我将来若是生了孩子,便过继到你名下,借你贵妃的身份用用,如今看来,也不需要了,有本事你还是自己生吧……”

窗外起了一阵风,飞雪扑面而来,屋子里一阵猛咳不断。

虞贵人满意的离去。

身后的房门关上。

没过一会又被闯开,阿锁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关了窗户,双目通红地跪在穆蓁跟前,“娘娘,奴婢就这去求陛下,给娘娘请太医……”

“我没事。”穆蓁拉住她,“扶我躺会儿。”

阿锁只得扶她到了床榻,埋头掖被角时,穆蓁突地问了一声,“阿锁,我们还能骑马吗?”

阿锁猛地点头,“当然能,等雪一停,娘娘的风寒也好了,咱们就出去骑马,到时候咱从康城骑回北凉,陛下和太子还在北凉等着娘娘呢,他们见到娘娘,一定会很高兴……”

“好。”

**

穆蓁的头有些沉,睡了一觉。

也没怎么睡踏实,迷迷糊糊之时,感觉有人坐在了身边。

屋里好像点了灯。

应该是晚上了,下雪天好睡觉,这一觉睡完,到了晚上也好,横竖醒了也无事可做。

喉咙一阵发烧,穆蓁唤了声,“阿锁。”

床边坐着的那人没应。

穆蓁睁眼,才看到坐在她床边的人,是萧誉。

阿锁还是去求了人。

自己固然可恨,奈何有一个北凉公主的身份在,只要北凉不倒,他还是会来。

半个月不见了,穆蓁突然不知道该唤他什么,以前大多时候唤他,“誉哥哥。”有时,便是连名带姓,直接唤他萧誉。

穆蓁唇角动了动,终于找了个对的称呼,“陛下。”

萧誉依旧沉默。

虞贵太妃说,被贬的弃妃见了主子得行跪礼,他是皇上,她更得行礼,穆蓁从被窝里爬起来,才察觉身子有些重,手上一阵无力,额头也是一片虚汗。

“你有病在身,好好躺着。”

穆蓁似乎明白他为何来,救命之恩,当也以恩来还。

那就当还了吧。

“有劳陛下,我没事。”既是还恩,她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一回,穆蓁往里挪了挪,正准备闭上眼睛,继续睡,萧誉却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了过来。

“你要的蜜饯。”

红彤彤的蜜饯被摊开,灼人眼。

穆蓁的心口突地开始紧缩。

半月前,郢州的防御城墙竣工,萧誉亲自前去督查,反朝那日,赶上一场急雨,人马还在城门之外,就被她截停。

她钻进他马车内,摊开满是雨水的手掌,期待地看着他,“来南陈这些年,旁的我都习惯了,唯独惦记北凉的一口吃食,为了等誉哥哥的蜜饯,我午膳都没用……”

郢州离北凉近,北凉的东西贩卖必会售卖。

萧誉出发前,穆蓁托他带一些蜜饯回来。

离开故土三年,甚是想念家乡的东西。

萧誉应下了。

偷溜出来时,穆蓁还同阿锁说,等她带回去给她也尝尝,誉哥哥应该会带很多,到时候存起来,慢慢吃,吃上一月。

然而她伸出手好一阵了,萧誉两手却依然搁在膝上,没有半点动作。

穆蓁觉得不太可能。

直到萧誉亲口道,“忘了。”

那一瞬,心底窜出来的酸楚,是切切实实地失落过。

但她那时并不明白,他若当真愿意买,又怎么会忘记,她不罢休,说他不给,她就找兄长要。

兄长是北凉太子。

仗着兄长的威风,他到底还是弄来了。

心底的疼渐渐蔓延至喉咙,穆蓁压着嗓子,声音如常,“最近牙疼,吃不得甜食。”

良久,萧誉将手收了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谁也没说话,沉闷的气氛压的穆蓁有些喘不过气,半月之前她恨不得日日黏在他身上,如今他就坐在自己跟前,她又盼着他早些离开。

其实,她很有多话要问他。

想问虞太贵妃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骗她喝了避子汤,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她这个北凉人,生下他的孩子。

但御昭寺的寿元大师,康城里的十几位大夫,都告诉了她答案。

她生不出来孩子,是因为她服用了避子汤。

而那日她唯一喝过的便是萧誉给她的那罐“补药”,不只那一次,每次行房后,他都会给她一罐,告诉她是补身子的。

她又何必问。

喉咙里的那股灼烧更胜了几分,穆蓁突地一阵胸闷急喘,跟前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阿锁进来送药。

药碗刚递到萧誉跟前,便听他冷声道,“为何不早禀报?”

阿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穆蓁眸子一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坐起了身,对着阿锁痛声道,“你起来。”

这一声像极了她之前的蛮横。

阿锁颤颤抖抖地起身,穆蓁这才为自己的失礼,对身旁的萧誉道了歉,“对不起……阿锁是我北凉人。”

许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萧誉没同她计较,伸手从阿锁手里接过碗,递到了穆蓁跟前,“喝下去。”

黑乎乎的一碗汤药,扑鼻的药味,异常熟悉,穆蓁身子突地开始发抖,目露恐惧地往外一推,汤药洒了萧誉一身,本能地往后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生孩子,真的不想生了,萧誉,放过我吧……放我回去,就当作我没有来过,好不好……”

她不想做什么皇后,也不想生孩子了,她只想回北凉……

她是北凉人。

他不要孩子就不要。

南陈的事说到底,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虞太贵妃那日却告诉她,“你会有孩子的。”

“等虞贵人进宫生下孩子,就过继到你名下,你是北凉的公主,只要你人在南陈,北凉与南陈便会一直交好,当年陛下回南陈推翻吴氏后,国力损失巨大,朝中臣子唯恐北凉趁机攻入,惶恐不安之时你竟送上了门,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好的事,你要闹便闹,怎么任性都可以,唯独不能怀我南陈的孩子。”

他们是要打算囚禁她一辈子。

一口急血突地涌出,穆蓁不知所措地盯着胸前的一片血污。

“穆蓁!”

“娘娘……”阿锁的呜咽声传来,屋内瞬间乱成了一团,耳边的声音太过于杂乱,穆蓁只听到了最近那句,“她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告诉朕,只染了风寒吗?”

太医战战兢兢地进来,替她号完脉,身子抖如筛子,“娘娘怕是,怕是中了亡魂盅。”

亡魂盅……

穆穆蓁听阿锁说过,萧誉的生母周太后,便是死于其毒。

一旦发作熬不过一刻。

她终究还是将命送到了这异国他乡。

她来陈国三年,树敌太多,宫里的每一个人皆有可能下毒,脑子里瞬间涌上了很多事,然而腹中的绞痛已来得及让她多想,穆蓁只望向满脸是泪的阿锁,“阿锁……”

她若死了,阿锁怎么办……

她还没将她送回北凉。

穆蓁转头看着萧誉,知道时辰不多,“还请陛下顾念当年在北凉,我曾将你从鬼门关拉过一回的份上,务必要将阿锁送回北凉……”

她一死,阿锁多半也活不成。

若是父皇和兄长知道她在南陈所受的这一切,两国必会有一场战争。

她能想得到,萧誉和南陈的臣子定会想得到。

可阿锁不该为她陪葬。

良久,都不见萧誉答应。

穆蓁艰难地抓住萧誉的衣袖,“我能有今日,归根结底是我的报应,害我之人,定也是我之前有中伤于他,我这一生得罪过无数人,也让很多人伤心难受过,可唯独对陛下,我未曾有过半点伤害……”

胸口突地又是一阵翻涌,穆蓁不受控制地抽搐。

“你别说话。”萧誉抱住她,声音有些发颤,“朕再寻太医……”

声音渐渐远了。

许是临死之人,最容易伤怀,穆蓁望着萧誉那张急切的脸,仿佛又回到了在北凉时的日子。

她缠着他要蜜糖,要纸鸢,他嘲笑她,“都多大人了。”最后还是会给她送到手上。

她口渴了找他能要到水喝。

饿了找他能要到吃的。

走累了他会背她。

无聊了他陪她说话……

那十年间,他们有很多很多的过往,美好又纯粹,她以为只要两人有感情在,旁的事情再艰难也不过是过往云烟。

可南陈的这三年,又告诉了她,人世间路遥马急,人也会渐行渐远渐无声。

被幽闭最初的那几日,她还想过很多。

想着真有一日死在了他前头,她会对他说,“若我们还有下一次,可不可以换成是你,褪去身上的骄傲和自尊,奋不顾身地来爱我一回……”

可如今她不想了。

眼前渐渐模糊,穆蓁眼底,突地坠下一滴泪来,烙在她脸上,“萧誉,若有一日,你想起了我们的过往,不要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还不起,我也不需要。”

她后悔了。

她不该去打开那扇关着南陈质子的宫门。

也不该为了他一句,“我在南陈等你。”便不顾父兄的反动,一人单骑千里来了南陈,没有嫁妆,没有婚礼,只带着一位婢女阿锁,入了他的后宫。

回想她这一生从落地起,便是一身荣华富贵,从未受过半点苦楚和委屈,然老天是公平的,让她遇到了萧誉。

弥留之际,穆蓁心头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

黑暗坠的太快。

浮现在脑海里的遗憾陡然中断,不知过了好久,又慢慢地重聚,从一片馄饨中逐渐地清晰了起来,亡魂盅的余痛似乎还残留在身子里。

穆蓁膝下一软。

强烈的日光刺得穆蓁瞳孔一缩,不似是夜里的灯火。

也不是紫萝苑。

穆蓁晃了晃昏沉的头,还未瞧清跟前一切,身旁的一道人影扶住她,那人的脸慢慢的在穆蓁眼前放大,一双柳叶眉紧皱,面露焦急,“殿下?”

阿锁?!

穆蓁愣愣地看着她,脑海里的回忆跌至而来,恍若一个长长的噩梦,亡魂盅一旦入腹便是无力回天,穆蓁的眸子里慢慢地浮出了一抹伤痛,“他到底还是没放过你。”

也对,他怎么可能放她回北凉。

阿锁一死便没人知道她在南陈所受的一切,也没人知道她死了,等到南陈国力恢复,强盛到足以同北凉抗衡时,父皇和兄长才会得知她的死讯。

当初她告诉阿锁南陈比北凉还好,后来那样,阿锁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她却没能将她送回去。

还让她陪了葬。

一股力不从心的无奈化作悲凉从心底涌出,穆蓁喉咙一涩,“对……”

话还未说完,突地被一道打砸之声打断,接着又是一声怒斥,“就让她跪!我北凉建国百年,朝政稳固,国强民富,用得着她去和亲……”

那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地清晰,异常熟悉。

这是哪儿?

穆蓁艰难地抬起头,几声蝉鸣声从身后的槐树上传来,眼前的白玉台阶,朱漆圆柱,殿门前倚立的宫人……

北凉?

穆蓁尚未归魂的神智,一点一点地被拉了回来。

怎会是父皇的晨曦殿?

还未完全弄清楚是什么状况,又是一道女人的声音传来,“陛下息怒,公主自小性子单纯,难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狗屁!”

穆蓁心头一颤,怔在了那。

父皇?

耳畔阿锁又唤了她一声,“殿下。”

殿下?

自从到了南陈,她便让阿锁唤她为“娘娘”。

穆蓁诧异地回头,这才发现阿锁身着北凉服饰。

膝下传来的阵阵刺痛,似乎并不是梦。

直到这时,穆蓁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头上烈日的灼热,没有死后无边的黑暗,没有作为鬼|怪的漂浮之感,跟前的一切都很真实。

一种荒谬却又除此之外无法解释的可能浮出脑海,穆蓁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心跳一下快似一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好像重生了。

重回到了北凉。

劫后余生的欣喜夹杂着从噩梦中逃脱出来庆幸和悲凉,万千情绪涌上心头,穆蓁唇角微颤,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从地上爬起来,穆蓁脚步踉跄地上了白玉台阶,身旁的阿锁吓了一跳,忙地跟上,“殿下……”

北凉皇帝似是被适才王贵妃的那句话惹急了,“我北凉的江山莫非是靠重情重义得来?不过一个小小的南陈,萧誉登基了又如何?当年还不是我北凉的一个质子,她去干什么,给人当妾?再贵的妃子,那也是妾!出个门都得走偏门,难不成萧誉还能封她为皇后?”

王贵妃的脸色瞬间煞白。

陛下这话说的,不是掏她心窝子么,再贵的妃子也只是个妾,出门都得走偏门,不就是她?王贵妃一声哭了出来,“陛下……”

皇帝自觉失言,心虚地瞥过去,“哎,朕又不是说你……”

王贵妃哭的更厉害,“是,是臣妾不配……”

场面正一发不可收拾之时,殿门口突地一阵动静,穆蓁甩开守门的宫人闯进来,满脸是泪已泣不成声,“父皇……”

那模样似是从死人堆里刚爬出来,神情竟是悲恸之极。

众人皆愣住。

待皇帝回过神来,穆蓁已经扑进了他怀里,“父皇……”

沉痛的哭声,压过了一切。

王贵妃愣愣地看着她,一时忘记了落泪。

开窍了?

她早就劝过,要想去南陈,只那般跪着怕是不行,得对陛下软语相磨哭闹几回,说不定陛下就心软了,可她就是不听,非要讲那什子骨气。

说什么,血可流,泪不可流。

好笑。

王贵妃视线一扫,轻轻地瞥过,倒是不知她是如何开的窍。

皇帝被穆蓁扑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有些恍惚,自打她懂事后,还从未如此亲近过他,这一阵哭声,哭得皇帝的心肝子都跟着一起疼了,可一想起,她今日是为何而来,又硬下心肠,“哭也没用,朕说过,那萧誉心思极深,当年他能从我北凉逃出去,弑兄篡位而上,就足以可见其日后的野心和手段,你就听父皇这一回,我北凉好男儿无数,你想要什么样的,父皇都给你找……”

穆蓁的神智终于被拉回到了跟前这个世界,刚转过头来,王贵妃及时同她递了个眼色。

脑海中的记忆慢慢地与跟前的情景相照。

便也知道了,今日该是她离开北凉的日子。

为了让父皇同意她去南陈,她听了王贵妃的提议两国和亲,为此她跪在晨曦殿门口,跪到晕厥也没等到父皇同意,夜里醒来,一狠心,便带着阿锁,两人偷偷离开了北凉,连夜赶去了南陈。

自此,她再也没见到父皇,也没给他稍过一封信。

起初是为了赌气,后来大抵是没脸。

如今梦境里曾一度虚无的怀抱,终于有了温度,穆蓁紧紧地抱着皇帝哽塞地应道,“好。”

皇帝准备了一大堆的劝说之辞,一瞬戛然而止,良久才狐疑地问她,“你说什么?”

穆蓁从他怀里起来,看着跟前这张阔别了三年之久的脸,红着眼圈道,“以后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北凉陪着父皇和兄长。”

大殿内一阵安静。

王贵妃最先反应过来,“公主……”

皇帝出声打断了她,欣喜地道,“好啊,想通了就好,你告诉父皇,想要什么样的儿郎,明儿朕就给你寻来。”

王贵妃的嘴角颤了颤,挤出一抹笑来,“公主倒是突然就想明白了……”

皇帝生怕她后悔一般,赶紧道,“跪了这半天定也累了,先回去歇息。”

“好。”见穆蓁点头,皇帝又不忍心,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柔和了下来,“父皇也并非是故意要为难你,那南陈……”眼见穆蓁眼里的泪又往外冒,皇帝再也不敢多说一声。

重生回来后的悲喜冲击,再加上在太阳底下跪了那半天,穆蓁的身子终是受不住,还未走出大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醒来,天色已经擦黑。

穆蓁偏过头,门前一道月形的镂空雕花门障,千颗朱红宝石穿成的珠帘在灯火下,碎碎的发出叮铃之声。

这是她在北凉的宫殿,长宁殿。

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穆蓁坐了一阵,稳了稳思绪。

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至于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她没有去想,在经历了那场噩梦之后,如今看什么都是希望。

阿锁端着碗掀帘进来,见穆蓁醒了,赶紧放下上前来扶,“殿下醒了?太医说殿下今日跪的太久了,中了热暑才晕了过去,奴婢让人熬了甜汤,殿下起来先喝一些。”

穆蓁接过碗,喝了小半,问起了北凉太子,“兄长的身子如何了?”

兄长的身子骨是娘胎里落下的病,虽无大碍,这辈子却也上不了马背,也不知她去南陈的那三年,他怎么样了,她那一走,几乎是断绝了同北凉所有的联系。

阿锁一笑,“太子殿下好着呢,适才还来过一回,见公主未醒,坐了一阵又走了。”

穆蓁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搁下碗便往外走。

阿锁紧紧跟上,“殿下要去哪儿?”

“城门。”

前世她装了一日病,偷溜出宫,本以为骗过了父皇和兄长,谁知一到城门,就见兄长早已候在了那。

那日兄长并没有抓她回去,而是给了她一袋盘缠告诉她,“兄长知道拦不住你,等什么时候成了南陈皇后,兄长再替你补上那份嫁妆,要当不上皇后,就趁早回来。”

可惜,在南陈的三年,她只记住了前面那句,却忘了最后一句,待想起来时,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最后她能落到那般下场,大抵也是因为她有一颗想当皇后的野心。

包括后来她想给萧誉生孩子,也是因此而起。

今日她虽同父皇保证过,但凭她前世爱萧誉的那股猛劲儿,估计没几个人会相信她当真放下了。

兄长这时候必定还在城门等她。

阿锁备了马,穆蓁时隔三年再次坐在马背上,望着眼前弯弯曲曲的街巷,穆蓁突然有些恍惚,南陈的那三年虽短,却犹如经历了一辈子,如今再回北凉,恍如隔世,竟有了一种久违之后的陌生。

凉风刮在脸上,繁灯下叫卖的摊贩,流连于其中的百姓……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感受到了重生后的那份真实,还有那失而复得的自由。

她不是什么南陈的贵妃娘娘。

而是北凉高贵的公主。

是北凉皇后所出的唯一一位嫡女,长宁公主。

**

马匹所到之处,行人齐齐避让,到了城门,守城的侍卫更是个个绷直了身子,如临大敌,“公,公主殿下。”

穆蓁翻身下马,双脚刚落地,侍卫们又后退一步防备地看着她。

穆蓁愣了愣。

她的一双利爪早就在南陈被磨了个干净,嚣张的气焰也在最后那半个月的幽禁中,被掐的一丝不剩。

竟是忘了曾经的自己,也如此让人生畏。

想来也是,三岁时母后离世,父皇的偏爱,兄长的溺爱,万般骄纵养出来的人,还能有多好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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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一手宠出来的至宝,却让旁人教会了她如何懂得去顾忌旁人的感受,又是如何学会了忍让。

“穆蓁。”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穆蓁回头。

只见身后灯火下立着一位玄袍少年,隽秀儒雅,脸色微显病容。

穆蓁鼻头猛地一酸。

来人正是她的同胞兄长,穆淮宇。

在南陈的那三年,梦里曾无数次见过父皇和兄长,等到醒来再对着冷冷清清的院子时,她才知道曾经那些她视为寻常的人,某一次离别之后,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也才知,曾经她视为如常的亲情,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穆蓁慢慢地朝着他走去。

没有了今日在大殿上抱着皇帝时的激动情绪,穆蓁只轻轻地抱住穆淮宇,红着眼圈道,“兄长,我不走了,咱们回去吧。”

穆淮宇同今日皇帝的神色无异,怔了好一阵才半信半疑地问她,“不后悔?”

“不后悔。”

穆淮宇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肩膀,轻轻地将她拉起身,心有余悸地道,“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当真能舍下兄长。”

穆蓁低头声音含糊,“舍不得。”

穆淮宇许是没见过她这么同自己撒过娇,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兄长以后定能给你找个更好的。”

只要不去南陈,她想要什么样的人,他都给她找来。

穆淮宇安下心来,抬头示意侍卫关上城门。

身后的城门传来厚重的吱吱声,穆蓁回头望去,曾经自己义无反顾踏上的那条路,如今再瞧,只觉那漆黑望不到尽头的道路,如同永不见底的深渊,透着一股子剥人皮肉的阴森。

再转过头,眼前灯火通明的长街,是北凉。

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让穆蓁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萧誉:

此生,勿复相思,断不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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