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杨城。
医科大学宿舍区。
秦烟极力的捂着耳朵，似乎这样就能隔绝尖锐的声音。
但是没用，它还是像是长了触角一样爬进她的耳朵里面，把她折磨的痛不欲生，神经根都要断了。
“烟烟，你学校的老师怎么又给我打电话说你成绩下滑了？你是跟着你妈妈的，以后让你老师联系你妈妈，总这样，你阿姨会不高兴的。”
“你什么成绩你不知道吗，再继续上下去还是浪费时间，到最后不还是嫁人！干脆别上了，还有，我也很忙，要照顾你叔叔和你弟弟，烟烟，你能不能懂点事，让妈妈省点心。”
秦烟觉得喘不过气来，难受，痛苦，全部都围绕着她。
她大喘着气，抗拒的把成绩单丢到了角落里面，巴掌大的小脸紧皱在一起，急需要找个东西转移注意力。
秦烟就摸到了手机，开始从上往下滑，最后停留在一个没有备注，只有一个大写的字母‘S’的人上面。
点进去，只有微信系统发的一句话。
几乎是以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救生木的心态，秦烟打了几个字，“你真的能帮我提高成绩吗？”
过了半个小时，对方才回。
S：“你还在上学？”
短短的几个字，给人一种在严肃的办公室里面试的感觉，秦烟不自觉的坐正了。
“不行吗？”带着小女孩的质问和不服，“我上大学了。”
S：“小朋友好好读书。”
秦烟觉得这是没希望了，她不死心，“所以你不行吗？”
又是几分钟。
S：“呵。”
S：“年轻人，激将法对我没用。”
亮起来的屏幕的光打在秦烟光洁的额头上，她飞快的打字，“我很好教的，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S：“学的什么专业？”
这次S很快回复了，像是之前在忙，而这会终于能有时间回复她。
秦烟瞥了眼挂在墙上的表，晚上八点。
在加班吗？
秦烟：“医学。”
S：“医闹那么频繁，为什么想学医？”
秦烟：“活着还那么累，你为什么活着？”
S：“你倒是问住我了。”
秦烟想象着，对方该是用什么语气说这句话的，轻笑的，慵懒的，还是有点头疼的。
秦烟等待了一会，没再等到回答。
秦烟：“所以你是要我，还是不要呀？”
S：“好好学习，小姑娘。”
救生木要漂走了。
秦烟有些急了，知道S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再也不淡定了，飞快的打字。
秦烟：“我不和你顶嘴了。”
秦烟：“你别气。”
秦烟：“学医也是非常有趣的。”
接着秦烟就讲述了一个医学上的小趣事，打完字，点了发送，秦烟手有点酸，然后不确定而又紧张的等待着。
半个小时后，S：“呵。”
过了会，他又发过来，“大群退了吗？”
秦烟上一周误打误撞进了一个聊天群，她无聊，在网上搜补习的信息，就进去了。
看以前的聊天信息，一个自称是研究生的人在表达感谢，说得到了帮助之后，自律性提高了不少。
秦烟就动了心思。
导师催看实验论文，然后上台汇报，秦烟进实验室是一时兴起，英语又差，性格拖拉，每次都被训斥。
若是找个人带着，肯定会顺利不少。
觉得其他人不靠谱，秦烟比照一遍，找了一个自己觉得最厉害的。
同时大群的几个人加了她，秦烟都以她已经找到人了为由拒绝他们了，有人不死心的追问她加的谁，秦烟说群主啊。
或许是群主的权威让她觉得，他是最厉害的。
那些人回一个，“勇气可嘉。”就没了后话。
那个群主就是S。
不过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聊天。
“还没退。”
五分钟后，他的回信像是雪花一样滚出来。
S：“退了。”
S：“成绩只是自制力的一部分，你既然有心提高，可以先专注提高自制力，先从短时间开始，一天看书两个小时，做不到不准吃饭。”
秦烟坐直了身体，“你疯了？饿的不是你！”
半个小时后，S回，“这就是你的态度？”
短短一句话，颇具压迫感。
秦烟都要昏昏欲睡了，被S一句话惊跑了睡虫。
秦烟确实理亏，老实认错，“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这次S回的快，“准备？从现在开始。”
秦烟抬头看了看凌乱的宿舍，书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最重要的是她今天一点看书的欲望都没有。
秦烟：“明天行不行？”
对方：“理由。”
秦烟：“今天小测出成绩，我心情不好。”
S：“所以你打算多长时间恢复？半年还是一年？”
秦烟有些被刺到了，她确实有拖延症，想到对方也是为自己好，她想了好一会，“那明天行不行？”
“现在是晚上八点五十分，正常是十点五十分结束。”对方雷厉风行，“但你今天之前完成就行，把你课表发我。”
秦烟发了课表之后就躺尸了，想着先睡一会，醒过来的时候再看，反正S又不知道，实在不行，明天再看也一样。
秦烟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把昨天的任务丢的一干二净，看了看手机，还停留在最后课表那里。
她有点小小的心虚，下午看了两篇文献，这期间对方一直没联系她，S一开始的那个口吻是让她有点怕的，但是渐渐的，秦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耍了三天，就在秦烟快要把成绩很差的难受忘记的时候，晚上的实验室组会。
和她一同进实验室做项目的人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秦烟又受到刺激了。
她平常比较宅，没什么朋友，想到的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就是S。
秦烟：“有什么办法可以短时间变得很优秀啊？”
秦烟捧着手机，耐心的等着。
两个小时，她昏昏欲睡时。
S发过来一个表，是她持续两个月的每天看书两个小时，然后一直到年底是一天四个小时，而开始时间，是四天前。
S：“照着做。”
他似乎很忙，就没有后话了。
秦烟收到表的当天努力了两个小时，第二天的时候导师要她翻译一句话，她正好有印象，答了出来。
导师都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让秦烟瞬间觉得自己也行了，顺便感受了一把成为同学的焦点是什么感受。
果然不错。
但后边没人督促，秦烟就没坚持了。
一周后，秦烟在喝奶茶的时候收到了消息。
S：“看得怎么样了？今晚我大约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从七点开始。”
秦烟：“噗！”
你有两个小时关我什么事情呀。
秦烟根据这短短接触下来，将自己对S的行事作风形成文字去测了一下他的性格。
结果出来：处事果断，喜欢看一个东西从雏形到成型的过程，这样的人大都自负，因为自己身边没有趣的东西了，所以喜欢挑战。
S：“把你看的东西发我，今晚提问。”
秦烟顿时觉得手里的奶茶没味道了，她有点坐立不安的挨到七点，直到他的语音通话打过来，秦烟有些抗拒，但是还是接了。
他开口就是问问题，低低的磁音，特别有韵味，声线温和却又不失冷清，秦烟却无心欣赏，‘我’了半天。
他又连续问了几个。
无一例外，都没答出来。
紧接着是类似于书本样的东西砸在桌面上的顿重音，秦烟的心咯噔了一下。
那种感觉很陌生，大抵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被长辈过问学业而自己答的并不怎么样的忧虑。
秦烟张口想解释，只听到那边像是有门打开的声音，听到尊敬的一声陈先生后，语音就挂断了。
通话突然停止。
秦烟的心提到嗓子眼那里，准备怎么应对都像是一拳头砸到了棉花里面。
无声无息的堵在心房，闷闷的，找不到一个发泄口。
她握着手机等了一个小时，没有电话进来。
她又点进微信，一样没消息。
秦烟开始发慌，开始后悔，为什么她一个答不上来。
她是要被放弃了吗？
秦烟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希望被放逐了，她开始隐隐有些期待，期待S再次过问她的学业，她一定会好好答的。
她一天看书超过三个小时，同室友的jenny时常奇怪的看着她，“烟，你变了。”
秦烟极力忍下无尽的烦躁，把书盖在脸上，“好好看书，就有人会喜欢我吗？”
jenny闻言走了过来，把书从她脸上拿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你那无良妈又pua你了？”
秦烟家里的情况jenny知道一些。
大概就是原生家庭的痛要孩子来承受，父母各自组建家庭之后，她跟了妈妈。
而后妈妈重组家庭，她从小上的是寄宿学校，成绩呈锯齿式变化，好在决定命运的关键考试她超常发挥，来到了和她的平均水平极度不符合的高深学府。
同龄人的绝对优秀让她时常低视放逐自己。
学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苦闷的压力无处诉说。
秦烟眉眼垂了下来，“不是，老师突然不理你是因为什么啊？”
jenny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脱掉性感的裙子，然后解开绑在一起的头发，套上一个宽大的t恤，回头笑意浅浅的望过去。
卸了妆，她走到秦烟的跟前，“那原因可就多了，忙，学生不听话，单纯不想理你——你觉得是哪一个？”
漂亮的眼睛闭上了，唔了一声，好似被抛弃的小兽一般，低吟一声，“不知道，我会听话的。”
“也可能忙吧。”
忙这个理由给了秦烟一个鼓励，她又努力学习了一周，等待着第二周的周末，对方会联系她，但是没有。
周六一整天她都窝在宿舍里面，抱着手机，jenny叫她出去玩，她都摇头，虽然平常的时候她也不去。
秦烟：“我有好好学习了。”
所以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两周后，在秦烟快要被这件事折磨的要睡不着的时候，对方发过来消息了。
S：“把你这两周背的都发给我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待问题的方式太刁钻，还是他思考的太深入，他问的几个问题都是非常有辩论性的，根本就找不到原始的答案。
好在秦烟是真的用了功，东补西补的，倒是磕磕绊绊的说了一些出来。
S∶“不错。”
在秦烟忐忑停下之后，过了足足有五秒的时间，他才说了两个字。
秦烟能想象到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唇角该是有淡淡的弧度的，语气也是极其温和的，就像一个宽厚的长辈一样。
秦烟松了一口气。
S：“这次做的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秦烟小声雀跃，“还有奖励呀。”
S：“有奖有罚，这是我的规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