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彬,是临河上的捞尸人。
我怎么都想不到,今天要打捞的尸体,居然是刚认识的相亲对象。
临河水流湍急,河中漂着一具红衣女尸。
那就是我的相亲对象李清洛。
看清李清洛脸的那一刻,我一屁股坐在了竹筏之上,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我们是昨天刚认识的。
我从没想过隐藏我捞尸人的身份,也因为这样,我在相亲场上受尽白眼。
能来和我相亲的女人,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冲着一顿免费的午餐。
而她是唯一一个不介意我身份,愿意主动和我联系,并且照片看着不赖的姑娘。
她约我午夜十点,在星光公园入口处见面。
我相亲的次数不算少,可还是第一次和相亲对象在深夜见面,这着实让我觉得奇怪,顺嘴问了原因。
她说她白天工作连轴转,黑心领导还不让请假,只有晚上下班后才有时间见面。
我很好奇了,她到底是什么工作。
她说是做研究。
看到研究两个字,我就想到了研究生,女博士。
高级知识份子!要是能娶到这样有见识的女人,白家祖坟绝对冒青烟啊!
夜里,我在星光公园的入口等着李清洛。
现在正是夏季,深夜在公园纳凉的人不少,可今天,我在公园等了半个多小时,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小风吹着,我后背也是凉飕飕的。
昏黄的路灯下,她穿着一袭红色的连衣裙,脚上是全红的帆布鞋,帆布鞋上绣着一朵似要滴血的牡丹,远远看去像是一双红色绣花鞋。
她的身材丰满,将宽松的红色连衣裙撑得鼓鼓的。
和照片上相比,她的真人更加妩媚,眼波流转,轻撩秀发的动作就让我失了心神。
李清洛的颜值和身材,足以让我垂涎,只是她的状态,让我很难评价。
此刻的李清洛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湿漉漉,连衣裙还不停地往下滴水。
走到近前,还能闻到一股鱼腥味。
她说是在来的路上,为了赶时间,于是抄近路,从公园的湖边过来。
不曾想,天黑路滑,摔湖里了,还不小心扭了脚。
人姑娘,为了来见我,又是扭伤,又是落水。
作为一个男人,我怎么能不动恻隐之心呢?怎么能不关心姑娘的伤势?
我扫过了李清洛的脚踝,一片乌青,这哪里是小伤啊!需要去医院挂急诊。
可她非常的抵触,对去医院也很是恐惧,一个劲说只是简单擦伤,已经没事了。
就在我再次劝李清洛去医院时,猛地发现,李清洛脚踝上的乌青消失了。
我揉了揉眼睛,可能是天太黑看花了眼。
我心里挺内疚的,因为我的原因害得她落水,想着打车送她回家,下次再找个时机见面!
她却说不方便回出租屋。
室友的男朋友来了,特意交代了让她们第二天再回去。
说到这里,我也犯难了,她又不去医院,又不回出租屋,全身还湿漉漉的。
虽然是夏天,但这是晚上,小风吹着凉飕飕的,弄好就会着凉。
要是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就在我苦恼的时候,她提议去酒店洗个热水澡。
孤男寡女,酒店,热水澡,我很难不多想啊!
联想到她主动加我微信,约我见面,我觉得她应该是喜欢我。
去酒店的路上,我试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并没有反抗。
心中的猜想又笃定了几分。
因为落水的原因,我总能在她的身上闻到一股很浓的鱼腥味。
我也没放心上,一会儿洗个热水澡,多打点沐浴露也就好了。
她的手湿漉漉的,握在手心特别的凉,像是抓了一块冰,怎么都暖不热。
她说她从小体寒。
我想也是,体寒加落水,衣服还是湿的,哪里能暖的热,也就没往心里去。
到了酒店前台,我将身份证拿出来登记,趁着酒店人员登记,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清洛聊天。
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很是奇怪,只是拿了我的身份证登记,并没有找李清洛要身份证。
工作人员图省事,我也乐的轻松。
只是在登记信息时,前台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瞄我,像是看神经病。
我被看的发毛,很想呵斥这个酒店工作人员,总是斜着眼见看人,也不怕以后成为斜眼。
离开前台不远,我还能听到酒店工作人员在哪里嘀咕,说我是神经病。
我很想去问问她们,我哪里像神经病了?有这么羞辱顾客的吗?
要不是李清洛软软的身子依偎在我的身边,我不舍得松手,一定去找她们说道说道。
李清洛的肌肤嫩滑,加之落水之后湿漉漉的,摸起来冰凉顺滑,像是抱着一块冰,在大夏天简直不要太舒服。
进了酒店的房间,她灵猫一样的钻入了浴室,还冲着我勾手指。
这谁能忍得住啊!
我和她是一见如故,干柴遇了烈火,豺狼见了虎豹。
情到浓时,她一把将我推到墙上,玉葱的手指顶住我的胸膛,问我爱不爱她。
这时候不可能有别的回答。
她说不信,还要我证明真的爱她。
这时候的男人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别说证明了,就算是在房产证上加名字都不是问题。
她先是让我答应帮她一个忙,什么忙她没说,只是让我答应。
在我答应之后,还要我咬断她的一绺头发,含在嘴里。
为了证明爱她,我忍着强烈的鱼腥味,咬断了李清洛的一绺秀发,含在嘴里。
李清洛娇笑地扑入了我的怀中。
我们折腾了大半夜,把我累的睁不开眼。
迷糊间,我感觉到有人在拨弄我的头发。
我以为是做梦,加上实在太累了,就没反应。
等我第二天起床,李清洛早已经离开,在床头留有一绺她的秀发。
看着镜子前我被狗啃过的头发,气不打一出来,这个女人怎么就和头发杠上了呢?
心里气愤,想着下次见面一定要质问她原因。
不曾想,下午我就遇见了漂浮在河里的她。
李清洛横在河中央,面容狰狞,牙关紧咬,双眼瞪圆,眼珠子似是要跑出来。
我坐在竹筏上,额头全是冷汗,手不住的颤抖。
我跟着师傅当捞尸人也好几年了。
虽然是第一次一个人捞尸,但见过的尸体也不少,比这恐怖恶心的尸体都见过。
可她是头一个让我从到脚冒凉气的。
李清洛的头发在水中散开,明显的能看出来,她的头发少了一绺。
而少的那一绺头发,正存放着我的胸口。
我的呼吸越发的急促,这一绺头发到底是李清洛身前留下的?还是死后留下的?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知道的有点多。
现在是夏季,溺水的尸体想要漂浮起来,需要一天到四天的时间。
昨天晚上,我还和她共度春宵,我们分别还不到六个小时。
我从内心里期盼着,李清洛是在我分别之后溺水而亡,可事实是那么的残忍。
我头晕目眩,脑子里不断地想着:昨晚我到底睡了什么玩意?
想到李清洛散发的鱼腥味,想到昨晚我咬住了她的秀发。
我不由地反胃,那股子恶臭味扑面而来。
作为一个捞尸人,我没少听捞尸队的其他人说些离奇的故事,但也没人和我说过这种事啊!
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李清洛的嘴角,还死死咬着一缕头发。
这不就是从我头顶啃下来的头发吗?
这破地方,我是片刻不想多呆,拿起竹竿,我就要往岸边划啊!
这尸体爱谁捞谁捞,反正我不捞。
撑着竹竿,我奋力地往岸边划,时不时还回头看躺在河中心的李清洛。
反复确认,发现李清洛还安静地躺在河中央,我紧张的心情这才稍微舒缓一点点。
我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往岸边划,竹筏窜天猴似地冲上了岸。
按照捞尸人的规矩,竹筏不上岸。
师傅和我说过,捞尸人的竹筏要放在水里养着,得河神老爷的庇护。
一旦上岸,竹筏就断了和河神的联系,就要重新温养。
我现在用的这个竹筏,就是师傅在河里温养了三年的宝贝。
可此刻的我已经顾不上这么许多了。
生怕一只脚踩在河里,就会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把拽入河中。
上岸后,我就倒在河边大口的喘息。
“彬子,你咋过自己跑回来咯,不是喊你刻捞人吗?”
说话这人叫刘强,我的发小,和我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一米八几的身材,贼壮实,现在是临河区巡捕所的实习巡捕。
在五岁那年,刘强一口气吃了十个大包子,便有了小名包子。
接到有人报案,临河上有浮尸,包子就来了河边。
因为临河巡捕所的装备有限,想打捞尸体很难,一般都是请临河上的捞尸队帮忙。
也不白帮忙,打捞一次尸体有几百到几千元的酬劳,死者家属还有答谢。
我作为包子的发小,加上我需要一个独立捞尸证明自己出师的机会,包子第一个就想到了我。
这才有了我去河里捞尸遇到李清洛的事情。
包子见我三魂丢了七魄,将我搀扶起来,安慰道:
“平时吹的厉害,总说山上敢摸老虎屁股,下河敢调戏龙王媳妇,今天捞个尸体,瞧你那怂样!下次喝酒,我看你咋吹牛!”
包子调侃着我,顺势给了一根烟压惊。
就在胖子触碰到我手时,他惊讶地道:
“彬子,你手怎么这么凉?不至于吧!你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尸体了,怎么吓成这样!”
我逃命一样的从河里划上岸,刚进行了剧烈的运动,加上又是夏季,河边气温三十好几呢!
可我的手冷的刺骨。
包子是我的发小,我和他初中就一起偷看小电影,我们之间就没秘密。
我将遭遇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着实是被吓到了,很想包子能给我帮想办法。
包子哎呦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烟。
他听我说的事出了神,手指被烟屁股烫了。
“彬子,你做的梦够离奇的!我理解你,第一次捞尸嘛,紧张在所难免。可咱不能给失败找借口啊!不行,咱重来就是。不丢人!”
“你说这些玄乎的东西可不好!要相信科学,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被包子这一番说教,我一口气憋着胸口。
这事太过离奇,能有人信才怪了,不被当精神病就谢天谢地了。
就在包子和我打屁的时候,我就见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推着我的竹筏,就往河里去。
这个中年人我认识,捞尸队的老陈,我一般叫他陈叔。
捞尸队有捞尸队的规矩,像帮巡捕这种事情,大家有一个出班表,都是按顺序来的。
这次捞尸的任务本该是轮到陈叔,我是因为包子的关系,这才插了陈叔的队。
我灰溜溜地跑回来了,捞尸的工作自然重新落回了陈叔的手里。
师傅醉酒的时候和我说过,让我离陈叔远些,陈叔捞尸就是一个二把刀。
陈叔捞尸十年都没出事,是陈叔运气好,从没遇到过那些玩意。
当初的我对师傅的话嗤之以鼻,那些玩意都是骗人的,都是捞尸人编造出来的,就是为了方便加价。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信了师傅的话。
看着陈叔要下河,我是赶紧冲到了陈叔的身边。一把抱住了陈叔的腰,对陈叔道:
“叔,不能去啊!河里的是那种玩意儿!”
陈叔老气横秋的将我提溜开,道:“瓜娃子,捞个尸体,瞧给你哈得!那种玩意都是哄人勒!”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你那个师傅,整天神神叨叨勒,你跟着他早晚也发神经。”
陈叔和我师傅虽然不对付,但陈叔对我是真的好。
我本来是个旱鸭子,还是陈叔教我学的游泳。
陈叔每次打鱼都会送我一两尾,总是拍着我的脑袋说:“瓜娃子,咱们这一行就是力气活,你鸡爪子一样的身材要多吃些,壮壮的才是干活路的样子!”
我实在不忍看陈叔冒险,我死死地拽着陈叔的胳膊道:“叔啊!我说的是真的,河里飘得真的是那种玩意儿。”
“你千万别去啊!”
我语带哭腔地喊道。
陈叔皱眉,拉着我小声地道:“娃子,是包子那个家伙跟你说了吧!两千块的打捞费是叔该得勒。”
“当然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叔不白占你便宜。尸体捞上来了,分你三百哈。”
“叔不是钱的事儿,是真的!水里飘的真是水猴子!你不能去啊!”我焦急地哀求着。
陈叔却一脚将我踹开,手里拿着撑船的竹竿恶狠狠地盯着我。
“狗东西,给你三百块表演费还不收着。这些年,就养了你这只白眼狼,我真是瞎了眼!”
陈叔怒道:“别说这世界上没有水猴子,就算是真勒有,为了这两千块,老子也要把它捞上来,把它放太阳下晒成猴子干!”
“狗东西,滚开,你再敢拦着老子,老子先给你来一棍!”
看着处在暴走边缘的陈叔,我也不敢在劝,也怕暴怒的陈叔打我一顿。
可我也不忍心干看着陈叔遇害。
“叔!我不拦着你,但你一定要按照咱捞尸人的规矩来啊!”
陈叔见我不拦着,这次换了张温和的脸和我说话,道:“自然!你勒钱,我不会少你勒就是!”
娘的,我说的不是钱的事!
可这时候我也不好再刺激陈叔,生怕陈叔又想岔了。
我从陈叔的包里拿出一条红布条系在竹竿上,为了防止红布条脱落我打的还是死扣。
捞尸人的规矩:撑杆系红布,红落不捞尸。
“陈叔,你一定要按规矩来啊!”
陈叔赶苍蝇一样的将我撵走,推着竹筏,一跃到了河中。
就在陈叔撑着竹筏出发没一会儿的功夫,我就看到撑杆上的红布条,被河风吹走,被滚滚河水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