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月考成绩出来了吗？」
饭桌上，父亲轻咳一声，脸色严肃。
我早有准备，先递过去成绩单，再将各科试卷按顺序放到桌子上。
看到总排名是第一，父亲目光稍作缓和，紧接着却又皱紧了眉头。
「总分比上次月考足足少了 13 分，不进反退，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啪」的一声，他的手掌重重落在桌子上，菜汤四溅。
我低下头，无力地辩驳：「这次的题难度偏高，大家的分数都不如平时。」
在高难度下，我能保持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可父母怎么会听我的解释呢？
不出意外，父亲开始暴怒。
刚刚还冒着热气的喷香饭菜，化作满地的汤汤水水，一片狼藉。
「吃，你还有脸吃！
「我们给你提供这么优渥的生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在喋喋不休的数落声中，我强忍着泪水，一点点收拾餐厅里的残局。
这样的戏码，在我过去的十几年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但凡我在学校里的表现不能让父母满意，就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
掀盘子和责骂是家常便饭，严重时还会被父母混合双打。
我只能竭尽全力去学习，才有可能换取片刻的宁静。
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
可是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不管是流着泪哀求，还是生气发作。
都只会挨一顿更毒的打罢了。
久而久之，我也渐渐找到了在这个家的生存技巧，变得越来越乖顺。
打扫完餐厅，我回到卧室开始学习。
现在是晚上九点，按照父母为我规划的时间表，应该完成数学习题。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忽略腹中空空的饥饿感，奋笔疾书。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推门声打断了我的解题思路。
母亲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
「柳一呀，你也别怪你爸爸。他虽然话说得难听，但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我低头，默不作声。
「喏，你看，妈妈特意又给你熬了排骨汤。
「快点喝，喝完还要继续写作业呢。」
也许是没听到我的回应，母亲很是不悦。
「柳一，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成绩退步难不成还是我们的错？」
我端起碗大口喝着排骨汤，乖顺认错。
「对不起妈妈，以后我会更努力的。」
见状，母亲满意点头：
「这才对嘛。
「柳一，爸爸妈妈给你起这个名字，就是要让你所有事情都能拿到第一名。
「你可不能辜负我们的期望。」
妈妈离开后，我快速喝完排骨汤，重新翻开习题。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完全集中不了精神。
原本烂熟于心的各种解题技巧也散乱在脑海里，怎么也抓不住要点。
「要不……」我犹豫了一下，打量着紧闭的房门，偷偷拿起手机躲进浴室。
打开某宝，并不熟练地操作搜索着「生日小礼裙」。
是的，下周就是我的 18 岁生日。
在很久之前，父母承诺过会给我一个盛大的成人礼。
「生日」和「成年」这两个词，对我来说极具吸引力。
因为从懂事起，我就没有庆祝过任何一次生日。
唯一一次尝到蛋糕，是有同学在过生日时。
把蛋糕带到班里分给了全班同学。
我也拿到了一小块。
好奇地舔了舔浅粉色的奶油，是我从未品尝过的香甜味道。
平时父母是不允许我吃甜品的。
在他们看来，贪恋口腹之欲的人，注定不会有大出息。
那天回到家里，我罕见地和父母闹起了脾气。
一下又一下的木板落在我身上，我却只是执拗地一遍遍重复：
「我想过一次生日，我想吃蛋糕。」
重要的究竟是过生日的仪式感，还是能和普通孩子一样被父母爱着呢？
我也想不清楚。
只是真的很羡慕，羡慕其他的小孩可以在父母怀里撒娇，肆无忌惮地提着要求。
而我，只能按照爸爸妈妈的要求，永远忙于完成繁重的学习任务。
极少数时，才能得到他们的一个笑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难得激烈的反抗。
那天父母终究是松了口。
他们警告地看着我，说：
「只要你乖乖地完成爸爸妈妈的要求。
「等到你 18 岁那天，我们会为你举办盛大的成人礼。
「知道为什么是成人礼吗？」
妈妈笑着，仿佛童话里的女巫，递给我一个沾满毒液却足够诱惑的苹果。
「成年意味着长大，你就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了。」
我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小小的我听懂了一件事。
18 岁时，我就会自由了。
那时的我，会得到一个盛大隆重的成人礼，自由，以及……爸爸妈妈的爱。
在几千个喘不过气来的日日夜夜里，我都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我幻想着，向往着，18 岁之后的我，会拥有一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