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簇大簇的樱花热闹地开着。
女儿悠悠坐在医院的天台边,偏着头看着花束,不知是不是在欣赏。
“悠悠,你快过来,回爸爸身边好不好?”我的满脸泪水,哀求着她。
悠悠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还挂着浓浓的笑意:
“爸爸为什么要哭啊?”
在旁人看来,此刻的悠悠和普通的天真浪漫的小女孩没有区别。
只有我知道,年仅七岁的她,已经是重度抑郁。
悠悠晃着双脚,一只鞋子已经掉落。
“悠悠!”我想冲上去,却被救援人员抱住。
这时候的悠悠禁不起任何一点刺激了。
“是因为妈妈又不回家吗?”悠悠的语气很平静,但只有我这个父亲知道,这平静下面,掩藏着多少失望和泪水。
自从两年前老婆沈惜枝的初恋宋书带着女儿回国,她就变得忙碌。
这两年来,她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爸爸,我要给妈妈打电话。”悠悠飘忽的语气蓦地变得坚定。
“孩子都这么说了,你快打啊!”救援人员听到她难得提了要求,赶紧催促着我。
我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心慌到好几次滑落。
因为我不敢确定是不是能打通,毕竟老婆每次在照顾宋书父女俩的时候,都不会接电话的。
果然,第一次不接,第二次不接……
快接啊!
我在心里不断祈祷。
在打到第十五次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了。
对面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我不敢耽搁,赶紧给她解释了现在的状况,让她务必稳住女儿。
她顿了一会儿,让我把电话递给悠悠。
我松了一口气。
悠悠虽然得了抑郁症,但老婆是心理医生,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平复女儿的心绪。
救援人员和我对了对眼神,打算在悠悠接过电话的一瞬间把她抱过来。
谁知悠悠却只允许我把电话放在天台另一边,然后退开。
她站了起来,小跑向手机,似乎那是她最后的希冀。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悠悠拿起了手机,老婆在电话里的声音大得连我们都能听见:
“唐悠悠,你又在搞什么鬼?
抑郁症?自杀?
前几天你还笑嘻嘻的,你装的吧?
我看你就是矫情,要自杀早就自杀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无数樱花瓣在空中翻飞。
“跳了!”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悠悠也如同那花瓣一般,从天台坠落。
我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飞奔下楼。
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场。
远远地,就看到了悠悠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的小熊发卡上满是血迹……
我闭上双眼,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可是周围人的尖叫声和血腥味都是如此清晰。
我奔向血泊中的女儿。
口中含糊不清地让周围人帮我叫医生。
以前总在电视里看到心急的家属跪地求医生救自己的家人的时候,总觉得编剧写得夸张。
轮到自己的时候,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绝望。
看着悠悠小小的身躯倒在血泊里。
别说是下跪,就算让我向满地神佛匍匐跪拜,我也会虔诚不已。
女儿第一时间被送进了急救室。
想起刚才沈惜枝说的那些话,我只觉气血往脑门儿冲,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
这一次倒是被接起得很快:
“唐墨,你是不是有病!打这么多电话做什么?不知道苗苗睡眠浅吗?”
苗苗是老婆最关心的病患,之前我还想不通,她只是有心理疾病的隐患,根本就没病,为什么老婆如此上心。
后来才知道,她是老婆初恋宋书的女儿。
她不止给她做心理辅导,甚至于已经上门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每每我质问她,她总是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是心理医生,苗苗没有妈妈,又刚换了新环境,需要引导,别拿你那些狭隘的质疑来侮辱我的职业操守!”
她对苗苗关怀至极,可是对自己的女儿,却没有一丁点儿耐心,总是朝她大喊大叫。
我每次劝她好好说话,她都会回怼我:“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女儿神经大条得很!失眠什么的,都是想骗取我的关注!
苗苗精神衰弱,需要更多的照料,我看她就是嫉妒人家苗苗,她真是学到了你的精髓,只会吃干醋!”
我浑身发抖,没想到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一口一个苗苗。
我怒吼道:“沈惜枝!你刚才给悠悠打电话说的是些什么?”
谁知对面的声音比我还大:“唐墨,你少在这儿朝我大呼小叫,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破什么防?你们两就继续作吧!”
“还抑郁症?以为弄张假的病例就能骗我回来?父女俩都是骗人精!”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攥紧了拳头,只觉得怒火在血液里燃烧。
她这么对我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对悠悠?
我一直以为沈惜枝是心理医生,应该能理解女儿的情绪。
现在想来,简直错得离谱。
她可以对她所有的病患都温柔又耐心,可对悠悠,她没有一丝怜爱。
悠悠的抑郁症,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母爱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