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监狱。
“089。”
刑警大叔在岑暮夕面前站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略带怜悯说:“你父亲要见你……需要我帮你赶走吗?”
“谢谢,不用。”
岑暮夕摇头,转了转被手铐压得生疼的手腕,露出一小截儿冷白微红的皮肤,平静地跟着大叔走向探监室。
栏杆外坐着个男人,身穿一套价值不菲却皱皱巴巴的西装。
鬓角凌乱,怒目圆睁的样子既狼狈又可笑。
“你!”见岑暮夕悠悠然在窗口坐下了,岑列粗暴地拿起电话,吼起来,“你这个畜生!你怎么敢!念烟可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
岑暮夕握话筒的手颤了一下,紧接着扬声笑起来。
她笑得疯癫张狂,犹如刚从地狱十八层爬出来的厉鬼。
那是裹藏着嗜血、杀戮的眼神,看的岑列顿时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浑身上下都是汩汩冷汗。
“我的亲妹妹……死在了几年前呢?”
岑暮夕轻轻呢喃了一句,伴随眼角泪水无息划落。
咻地,她目光冰冷似箭,透过厚重的玻璃冷冷射向对面的人。
“好一招狸猫换太子啊,岑列,骗我了这些年,如今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七岁那年,岑暮夕的妹妹岑念烟无故失踪,岑家遍寻各地无果。
岑暮夕的母亲穆莹痛失爱女,郁郁寡欢,不过半月便病重过世。
岑暮夕遵从母亲遗愿多年以来倾己所能寻找妹妹。
直到十六岁那年,她的好父亲岑列带回一个女孩一个女人,声称这便是岑家丢失的女儿以及这些年照顾她的“妈妈”。
岑暮夕信了。
后来的所有时间她都怀着对妹妹的愧疚怜惜,要星星不给月亮地宠着“岑念烟”。
她把她能给的、不能给的,都给了那个害死岑念烟的凶手。
她愚不可及。
后来得知真相,她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搞垮岑氏、给岑列下足了慢性毒的分量。
却在和岑念烟母女对峙时失去理智,当街杀人。
蠢的可以啊,岑暮夕勾了下唇角,露出绝美而凄惨的笑,随即敛了情绪,在岑列震惊慌乱的表情中淡然道:
“好好享受你这最后一身西装吧,毕竟,它和你都存在不了多久了。”
“你什么意思!岑暮夕!你……”
岑暮夕耸了耸肩,随手把话筒放了回去,起身离开。
监狱阴暗潮湿,岑暮夕低着头,长长的青丝垂落在脸侧,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丫头。”
身后传来老刑警的声音,岑暮夕的脚步顿了下,回了头。
“下辈子别再这么干了,你才多大啊,不值当。”
不值当。
岑暮夕倏然红了眼眶。
她当然也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也清楚在天国的母亲妹妹不会怪她,但她又该怎么原谅自己呢?
有时候,最难的是自己同自己和解。
晨光微熹,岑暮夕在被泪水打湿的枕头上睁开眼。
这是哪儿?
视线在圆圆的大吊灯上驻留良久,岑暮夕缓缓眨了下眼睛,以为自己又做了个囫囵梦。
“妈妈……”
岑暮夕呢喃着伸出手,摸了摸床边的位置,那是从前穆莹坐着哄她入睡的地方。
指尖触到冰凉的床框,岑暮夕猛地回神。
这不是梦。
掀被下床,岑暮夕光着脚跑进浴室,那里有一面化妆镜。
在镜子前呆立很久,岑暮夕才僵硬地回床边打开手机。
二零一五年十月三号。
是六年前。
她十八岁。
……她回来了。
***
司陌白生的漂亮,五官精致的不像男人。
斯文优雅,温润如玉。
可京城的人提起他,个个闻之色变。
儿时遭到养母虐待,少时被迫亲手杀友,归家仍被踩在脚底。
他站在深渊,凝望黑暗,双手沾染鲜血。
固执阴暗,病态薄凉,性子狠戾,占有欲极强。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偏偏视她如命,温声细语,重话都不说一句。
岑暮夕前世被虚假的温情所骗,全部身家所赠非人。
后来真相大白,假面揭开。
她后知后觉。
是非对错,善恶因果。
于是手刃仇人,她把自己送进监狱。
再睁眼,镜子里是十八岁的自己,赤金异瞳,技能加满。
重生归来,她极尽乖戾,极端偏执,痞坏肆意,张扬任性。
脚下蹦跶着的蝼蚁啊,要慢慢捏死。
提起岑暮夕,大家只说她嗜血冷傲,翻脸无情。
这样的一个人,却唯独他面前,乖巧的不像话。
*
他在深渊中,看到他的光亮,指引着走出阴暗。
她在地狱中,发现有一双手,带着她走向阳光。
1V1,男女主身心干净,强强联手。
全文爽甜虐渣无下限,欢迎入坑!!
房间门被敲响,下一秒女人刻意放大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暮夕,吃饭了。”
“暮夕——”
“暮夕——”
这就是“岑念烟”的生母谷千琴。
上辈子岑暮夕念在这女人收养照顾“岑念烟”多年,向来对她尊敬有加,从不忤逆。
后来相处久了,她甚至还在谷千琴的扮演下真的把她当成母亲。
如今想来,倒也是可笑。
谷千琴在门外等了几秒,见没人应她便装模作样地稍微压低声音,道:
“暮夕,阿姨知道你不想起床,平时我可以给你端上来吃,但是今天……”
今天岑列在楼下。
所以真能装,说的像以前这女人给她端过饭似的。
果不其然,几乎下一秒岑列就在楼下吼了一声:
“还给她端上去?把自己当什么大佛了?就是你给惯的臭毛病!赶紧给我滚下来吃饭!”
谷千琴立刻娇声嗔怪,似乎在替岑暮夕委屈:“哎呀老岑,都还是孩子,你吼什么嘛。”
岑列却更加生气:“念烟也还是孩子,还比她小呢,怎么不像她这么多毛病?”
谷千琴无奈叹息:“哎……”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直接把岑暮夕给逗笑了。
真有意思。
重活一世,再听到这些话,生气是不存在的,也不会再有从前的感受。
余下的就只有可笑又可悲。
岑暮夕慢吞吞地把被子收拾好,没有理门外站着的人。
谷千琴又叫了几声,见岑暮夕真的不搭理自己,也就悻悻地走了。
脚步声渐远,岑暮夕扯着嘴角笑了下,进了衣帽间。
三分钟后,岑暮夕黑着脸出来了。
十八岁的自己实在蠢的可以,衣帽间里翻来覆去那么几件休闲装,还全是乖乖女的架势。
翻找良久,只好拿了件角落里落灰的淡青色的短裙。
岑暮夕下楼的时候,餐桌旁的三个人都惊呆了。
“姐姐,你……”
岑念烟欲言又止,瞪大的双眼里满是震惊,片刻后转为几分阴暗的嫉妒,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女孩子扎着轻快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发卡固定住,乖顺地垂在侧脸,膝上三厘米的短裙,露出一对瘦白而笔直的长腿。
气质优雅,且绝色。
令人窒息的美。
像是没看到几个人的异样眼光,岑暮夕施施然在桌边坐下,挑起竹筷放到沸水里消毒。
“没出嫁的姑娘,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岑列愣了两秒,随即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岑暮夕擦手的动作顿了顿,掀起眼皮打量起眼前这个中年人。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利益目的,能让一个人父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害死自己的发妻。
他根本不是个人。
“父亲恼什么?”
岑暮夕眉眼弯弯,不卑不亢道:“这不是马上就要嫁了嘛,女儿提前熟悉一下。”
“你,你说什么?!”岑列瞪着岑暮夕,“你这个逆子,我……”
“老岑!”
谷千琴赶忙伸手拽住岑列,又善解人意地回头看向岑暮夕,担忧道:
“暮夕你在说什么呀,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惹他生气啊,快,给你爸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