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火海中,顾南风毫不犹豫冲进来救了二妹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这一刻,季安宁确定了,他也重生了。
上一世,也是这般,她和二妹妹在闺房闲聊,屋外突然起火,门打不开,她们姐妹被困其中。
顾南风破门而入,救了她。
外面救火的人不在少数,都亲眼看见顾南风抱着她出来,清白有损,又因为救命之恩,她不得不下嫁给顾家。
然而,她不知道,那才是踏入人间炼狱的开始。
夫君十年如一日的冷漠,结婚多年,从未碰过她,仿佛根本没她这个人。
顾老夫人却是恰恰相反,日日让她晨昏定省,口口声声说儿媳就该温柔孝顺,亲手伺候方是真孝心。
让她亲手给老太太洗热水脚,一会儿水冷了,一会儿水热了,在她刻意刁难下,一开始手上总是烫出水泡。
顾老爷子喜欢冬日吃鱼,她便每每亲自下冰河捞鱼。
小姑子知道她有双面绣的手艺,便把衣裳都交给她做,一日换一套,她日日点灯熬油缝衣,眼睛一天比一天花。
多重折磨下,她身子很快破败,快死时,丈夫才把和离的二妹妹接回府,冷漠的看着自己,说当年他只是救错了人,这才让她霸占了顾家主母这么多年的位置,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
两人在她面前一唱一和,让本就体弱破败的身子难以支撑,直接气急攻心而死。
往事如走马观花,须臾便过,回过神,火海之外,那两道人影越走越远。
一切,终归是不一样了。
季安宁迅速撑起身子,眸中满是冷静,周围火舌蔓延,她却不慌反喜。
这一次,她再也不用背负什么救命之恩而活。
火势猛烈,她谨慎的观察四周,左侧梳妆台在燃烧,中间放了桌子,唯有右侧,有一处火势较小的空地,季安宁毫不犹豫的起身朝着那里冲去。
眼看着就要跨过去,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烧断了。
季安宁瞬间脊背生寒,下意识便退后两步。
“嘭”的一声,房上的枕梁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径直砸下,划开她右臂,鲜血瞬间染红衣衫。
而她刚才准备跨过去的地方,如今,那里的火势比旁的地方还高出一截。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高涨的火舌拦住。
无人搭救,似乎就连老天爷也要将她困死在这。
季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眸光落在暂时还未烧起来的被褥上,毫不犹豫的抓起来铺盖在火焰上,趁着这瞬间,咬牙用尽全力从上面跨过。
就在她跳过去的那一瞬间,后面的屋子也随之全部坍塌,成为废墟。
季安宁没有回头,终于,她跨过了那扇门。
外面,不少家丁来来回回的运送着木桶泼水。
不知是谁喊了句。
“大小姐出来了!”
门外阳光和煦,有风拂过,吹散呛人的浓烟,鼻端涌入新鲜空气。
少女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就算没有顾南风,她自己也是能出来的。
秋铜苑。
暖春红着眼睛端起药,轻轻舀起一勺送到季安宁嘴边,心疼不已,“小姐,这药已经晾温了,不过有些苦,您先将就喝,奴婢准备了蜜饯,待会儿喝完甜甜嘴。”
眼看着那勺苦药就要被小丫鬟递过来,季安宁美眸睁大,立刻伸手,“停,我自己喝。”
苦一阵和苦一时,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而后拿过药碗,还不忘把那一勺药倒回去,端起来一饮而尽,另一手也没闲着,拿了蜜饯便放入嘴中。
暖春都没反应过来,她急得快哭了,“哎,小姐,你的手臂伤才包扎好,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待会儿裂开了多疼啊!”
“您要一口闷只管说一声便是,奴婢也可以伺候您啊!”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您知道吗?”
“对了,大夫说这手臂暂时不能沾水......”
小丫鬟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念个没完,季安宁却不烦,等她念完了,才开口,问的却是旁人。
“二妹妹如何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二妹妹是否和顾南风定下亲事,但眼下,不合适。
暖春的注意力也被分散走,“小姐放心,二小姐早早就被救走,一点皮外伤都没受。”
说完还有些愤愤不平,“不知那顾家少爷怎么想的,分明是正在和小姐议亲,怎么反而跑去救了二小姐......”
季安宁立刻打断,“胡说,议亲这事,父亲可从未答应过。”
这事不假,上辈子顾家请了媒人来说沈家女,还没点名说谁,便直接被父亲拒了的。
但不知怎么传出去,就成了顾南风和她议亲。
自己对顾南风那种自诩潇洒的人无感,又怎会同他议亲?
现在想来,此事颇有疑点。
不等季安宁深想,门口,季语凝来了。
少女身形娇小,一进门便直奔季安宁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轻声啜泣,“大姐姐,我刚被那顾家公子救了,可他抱着我出来,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外面不少人都看见了。”
“但是顾家门第太低了些...我可是国公府嫡女?”
季安宁恍惚。
前世临死之际,顾南风带守寡多年的二妹妹回府,二妹妹可是口口声声说说什么早就倾心于他,是不好让自己伤心才隐藏多年对他的感情。
如今大姐姐要死了,她愿意再嫁给顾南风,替大姐姐照顾好他。
再看如今哭着说不愿嫁顾家的妹妹,无端的,她有点犯恶心。
什么早就倾心,如今看来不过是前世的顾南风成了丞相,位高权重罢了。
而季雨凝却嫁给武将之家,早早守寡,生活孤苦,丞相姐夫自然是她最上好的选择。
季安宁还在哭着撒娇诉苦的二妹妹,有些出神,她从前只知道二妹妹被宠的骄纵跋扈,竟不知还她还精于算计。
季雨凝丝毫没察觉不对,哭的泪眼婆娑,晃动着她的胳膊,“大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当时看到我正脸的人没几个,而且都是自家的家仆,只需稍微敲打一下,大姐姐你就说顾少爷救下来的人是你好不好,反正大姐姐本来也就在和顾少爷相亲......”
暖春听到这,实在忍无可忍,“二小姐是国公府嫡女,顾家的确配不上,可我们小姐还是嫡长女呐,可比您更尊贵,怎的就得要我们小姐替您去?”
季雨凝在国公府向来生活的顺风又顺水,被一个丫鬟乍然这么一怼,小脸一呆,都忘了哭泣。
反应过来后,看着暖春,踱步走去,眸中满是愠怒,“你不过一个贱婢,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反过来教训我?”
“反了你了!”
话落,那只玉手高高举起,作势要帼掌她。
暖春不服是真的,可这会儿也的确感到后怕,吓得紧紧闭上眼。
预想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睁开眼,眼前,季安宁单手稳稳地攥住那只即将落下来的手,少女眸色深沉,声音冷沉,“二妹妹,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对上那双眼,季雨凝莫名心慌。
她的大姐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